雁回关的黎明在血腥与焦糊的气味中降临。激战后的关城满目疮痍,城墙上遍布箭簇与刀痕,瓮城内的余烬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硝烟混合的沉重气息。
守备府内,临时辟出的静室里,谢知玄在昏迷了一夜后,终于悠悠转醒。肩胛处的剧痛和体内那股滞涩的虚弱感让他瞬间清醒,同时也回忆起了昏迷前那惊险的一幕。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别动。”一个略显沙哑却依旧清冷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谢知玄偏过头,只见云曦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依旧是那身染血的银甲,未曾更换,发髻也有些散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她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汁,正用勺子轻轻搅动。
“殿下……”谢知玄开口,声音干涩微弱。
“先把药喝了。”云曦没有多言,将勺子递到他唇边。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利落,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些许不容置疑的……照顾。
谢知玄怔了一下,顺从地张口咽下。药汁极苦,带着奇异的腥气,显然是林清墨用了猛药。他咽下药汁,忍不住问道:“关城……战事……”
“狄人暂退,雁回关守住了。”云曦言简意赅,又舀起一勺药,“你昏迷期间,林太医已用金针和药物暂时稳住你体内毒素,但此毒诡异,已伤及心脉根本。”她抬起眼,目光直视谢知玄,“需要‘玉髓灵芝’,方能彻底解毒。”
玉髓灵芝……雪山之巅……谢知玄心中一沉。那不仅是救他之药,更是救皇帝的关键之物。
“我已决定,”云曦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平静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亲自去一趟落鹰峡雪山,寻找玉髓灵芝。”
“不可!”谢知玄下意识地反对,因激动牵动了伤口,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更加苍白,“殿下……咳咳……雪山险恶,狄人虽暂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您身系北境安危,岂可……岂可为我一人涉险?”
云曦放下药碗,拿起一旁的布巾,动作略显生硬地替他拭去额角因咳嗽渗出的冷汗。“并非只为你一人。”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父皇的毒,也需要它。北境战事,赫连铮足以应对。至于险恶……”
她顿了顿,看着谢知玄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清俊,却也格外脆弱的眉眼,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为救我,可挡毒刃。我为寻药,入一趟雪山,又有何不可?”
谢知玄一时语塞,胸腔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看着云曦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这时,赫连铮与林清墨一同走了进来。赫连铮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战袍,但眉宇间的疲惫难以掩饰。林清墨则提着药箱,面色凝重。
听闻云曦的决定,赫连铮亦是震惊反对:“殿下!万万不可!落鹰峡附近不仅是狄人活动区域,山势险峻,气候莫测,更有无数未知凶险!您若有个闪失,末将万死难赎!”
“我意已决。”云曦站起身,目光扫过赫连铮与林清墨,“赫连,雁回关交给你,务必稳住防线,谨防狄人反扑。林太医,谢先生的伤势,劳你费心照料。”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卷兽皮手札,翻到记载玉髓灵芝的那一页,上面除了文字,还有一幅简略的路线图,指向落鹰峡主峰附近的一处冰谷。“手札记载,玉髓灵芝性喜极寒,常生于万年冰川裂隙之中,吸纳月华生长,周围或有异兽守护。我会带一队精锐好手前往,速去速回。”
无论众人如何劝阻,云曦决心已定。她迅速点选了二十名身手最好、且擅长山地攀援与野外生存的亲卫,包括赵破虏在内。同时命令准备登山所需的冰镐、绳索、御寒衣物、以及足够支撑数日的干粮和药物。
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云曦换上了一套轻便的白色裘皮劲装,长发紧紧束起,背负破军枪(已拆卸),腰挎短刃,整个人显得利落而矫健。
她再次来到谢知玄床前。谢知玄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他看着一身戎装、即将为他(亦为父皇)奔赴险地的云曦,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殿下……万事小心。”
云曦看着他,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缓。
随即,她毅然转身,大步走出房间,没有回头。
守备府外,风雪已停,但天色依旧阴沉。二十名精锐亲卫牵着耐寒的雪山马,已然列队等候。赫连铮、林清墨以及一众将领默默相送。
“关城,就交给诸位了。”云曦翻身上马,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与赫连铮对视一眼。
“殿下保重!末将必誓死守住雁回关!”赫连铮抱拳,沉声道。
云曦不再多言,一勒马缰:“出发!”
二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雁回关的北门,向着远处那巍峨连绵、云雾缭绕的落鹰峡雪山,疾驰而去。雪白的裘装与座下白马,很快便与茫茫雪原融为一体,只留下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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