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援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再次涌向雁回关那残破的东城墙。刚刚因云曦归来而提振的士气,在这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再次变得岌岌可危。火炮虽因距离太近暂时停歇,但箭矢、投石依旧如雨点般落下,不断收割着守军的生命。
云曦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杀神,短刃在她手中已然卷刃,她便夺过敌人的弯刀继续劈砍。银白色的裘皮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新添的伤口不断叠加在旧伤之上,每一次挥刀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但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仿佛感觉不到疲惫与痛苦,只是机械地、高效地杀戮着,用身体死死钉在防线最前沿。
赫连铮与她并肩而战,两人背靠着背,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汹涌的敌潮。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防线被不断压缩,缺口处已然失守,狄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向关内涌入!
“退守瓮城!依托巷战!”赫连铮嘶声怒吼,下令收缩防线。
然而,就在部队交替后撤的混乱瞬间,数支淬毒的黑色弩箭,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刁钻地穿过人群缝隙,直取云曦因久战而略显迟缓的后心与颈侧!
“殿下小心!”赫连铮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格挡已来不及!
城楼之上,一直紧盯着战局的谢知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跳动!他看到那几道致命的幽蓝寒芒,看到云曦因力竭而微微晃动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抓起旁边一名阵亡弓箭手遗留的长弓和箭袋,用尽全身力气,张弓、搭箭、射出!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咻!咻!”
两支普通的羽箭离弦而出,并非射向弩箭,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发射弩箭的两名“影卫”杀手藏身的位置!箭矢穿过人群缝隙,虽未致命,却成功干扰了他们的瞄准和第二次发射!
与此同时,云曦也感受到了背后的杀机,强提一口气,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就地翻滚!
“噗!噗!”
两支毒弩擦着她的肩胛和肋侧飞过,带起两道血痕!虽未伤及要害,但那毒素瞬间侵入,让她半边身体一阵麻痹!
第三支弩箭,却因谢知玄的干扰慢了半拍,被她反手一刀格开!
险之又险!
但这一下扑倒翻滚,也让她彻底脱离了赫连铮的掩护,暴露在了数名冲杀过来的狄人精锐面前!
“保护殿下!”赫连铮怒吼着想要冲过来,却被更多的狄兵死死缠住。
云曦半跪在地,左臂因毒素而微微颤抖,右臂挥刀格开一柄劈来的弯刀,震得她虎口崩裂。眼看另外两把弯刀就要同时斩落!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竟从城楼方向直接跃下,重重摔在云曦身前不远处的尸堆之中!是谢知玄!他竟不顾自身安危,从数丈高的城楼跳下!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不仅狄人一愣,连云曦也惊呆了!
谢知玄摔得口鼻溢血,浑身骨头仿佛散架,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云曦的方向,沾满血污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笑容,随即猛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古朴玉佩,奋力掷向云曦!
“接住……殿下……”他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云曦耳中。
云曦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玉佩。玉佩入手温润,一股奇异而熟悉的清凉感瞬间顺着手臂蔓延,竟让她左臂的麻痹感消退了大半!同时,她怀中那卷“星陨秘卷”似乎也微微发热,与玉佩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短暂的异象让围攻的狄人怔了一下。
云曦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眼中寒芒爆射,强提内力,压制住毒素,手中弯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
“死!”
刀光闪过,三名狄人精锐捂着咽喉倒地!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谢知玄,将他护在身后,背靠着一段残垣,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敌人。
赫连铮也终于带着亲卫杀透重围,与她们汇合在一起。但三人已然被蜂拥而至的狄兵和“影卫”团团围住,陷入了绝境!
“看来,今日要与你二人,一同葬身于此了。”赫连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咧嘴笑道,笑容却带着惨烈的意味。
谢知玄靠在云曦身后,气息微弱,却勉力说道:“能与殿下、将军……并肩而死,谢某……无憾。”他看向云曦染血的侧脸,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云曦没有说话,只是将谢知玄给他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丝维系着她清醒的清凉。她看了一眼怀中隐约发热的秘卷,又望向京城的方向。
父皇……林太医……你们一定要赶上啊……
就在狄人狞笑着收缩包围圈,准备发动最后致命一击的刹那——
关外狄人大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不同于之前任何号角的连绵巨响!那是大靖军队全面进攻的号角!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远方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无数打着“靖”字和“魏”字旗号的骑兵与步兵,如同钢铁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狄人大营的侧翼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援军!京畿大营和魏国公的援军到了!
被围的赫连铮等人又惊又喜!狄人后方瞬间大乱,围攻他们的敌军也出现了明显的慌乱和动摇!
“是我们的援军!将士们!杀出去!”赫连铮精神大振,怒吼着率先向外冲杀!
云曦也强提最后一口气,护着谢知玄,向外突围。
然而,就在这局势逆转、希望重燃的时刻,一名一直潜伏在暗处、极其擅长隐匿的“影卫”杀手,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手中淬毒的匕首,带着积攒已久的怨毒与杀意,直刺云曦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击,悄无声息,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云曦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她缓缓低头,看到一截染着幽蓝光泽的刀尖,从自己胸前透出。
剧痛,伴随着冰冷的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
她最后看到的,是谢知玄骤然收缩的、充满了无尽惊恐与绝望的瞳孔,以及赫连铮撕心裂肺的怒吼……
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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