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定穴盘心”玉佩散发着持续的、令人安神的微凉,陈一一觉得连巷子里常年不散的阴湿气都顺眼了几分。她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几片翠绿的槐叶安静地躺着,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箭头依旧固执地指向巷子深处——那片连本地租户都很少涉足的、更加破败荒凉的区域。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守在这破店里,等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带着奇葩执念的鬼魂上门,赚点阴间零食、抽象文具和不明觉厉的法器边角料,日子虽然清贫古怪,但至少……安全?大概。
跟着箭头走,意味着主动踏入未知。那个白衣人,是好是坏?目的是什么?槐叶指路,是机遇,还是陷阱?
陈一一捏了捏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头脑格外清醒。她想起红衣女鬼委屈的哭诉,外卖鬼绝望的循环,考公鬼厚重的镜片,哭坟主播对流量的渴望,健身教练被质疑的愤怒,程序员鬼debug的焦躁,强迫症老太太的痛苦挣扎,网恋鬼被骗的伤心,还有风水老头被颠覆认知的震撼……
这些看似独立的、带着喜剧色彩的执念背后,似乎都隐约指向某种……不协调感。阳间的欲望、焦虑、规则,被生硬地投射、扭曲、放大在了阴间。而那个白衣人,像是个冷静的观察员,记录着这一切。
她有种直觉,如果不去弄明白,这些“喜剧”最终可能会演变成无法控制的“悲剧”。而且,对方已经递出了“邀请函”——这几片带着清冽阴气的槐叶。
“啧,”陈一一咂咂嘴,把槐叶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和那块玉佩贴在一起,“来都来了。”
她锁好店门——虽然这破门锁不锁意义不大——深吸一口气,朝着箭头指引的方向走去。
巷子越往深处越窄,两侧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青苔在墙角肆意蔓延,空气里的霉味和尘土气越来越重。阳光被高大的、相互倾轧的老旧屋檐切割成碎片,勉强投下几块光斑,反而衬得阴影处更加幽深。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寻常巷弄里的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寂中回响。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岔路口,左边继续是狭窄的巷道,右边则是一个被废弃的、院墙半塌的小院。院门早就不知去向,院内杂草丛生,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
陈一一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槐叶。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右边那个废弃的小院里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委屈和害怕。
陈一一心头一动。新的“客户”?在这种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进了小院。杂草没过脚踝,带着湿冷的触感。
院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裙子,头发枯黄,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她的魂体很淡,几乎要融入周围昏暗的光线里。
“小朋友?”陈一一放轻声音,慢慢靠近。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小、挂着泪珠的脸。她看到陈一一,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别怕,”陈一一停下脚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小女孩抽噎着,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声说:“我……我找不到我的娃娃了……”
“娃娃?”
“嗯……”小女孩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是一个穿红衣服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布娃娃……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它,我睡不着,我好害怕……”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和失落,那纯粹的悲伤,与之前那些成年鬼魂充满欲望或焦虑的执念截然不同。
陈一一看着她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散掉的魂体,心里一软。“别哭,我帮你找找,好不好?你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哪里?”
小女孩伸出一根纤细的、半透明的手指,指向院子深处那棵枯死的歪脖子树:“就在……就在那棵树下面……我和娃娃玩捉迷藏,我躲起来,让它数数……然后……然后我就找不到它了……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陈一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歪脖子树下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杂物。她走过去,拨开枯叶,仔细寻找。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树根附近一块松动的泥土时,胸前的“定穴盘心”玉佩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明显的暖流涌出。同时,她贴身口袋里的那几片槐叶,也仿佛产生了某种共鸣,散发出微弱的清凉感。
陈一一动作一顿,心中了然。这恐怕不是简单的找娃娃。
她继续挖掘,很快,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她小心地扒开泥土,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腐朽了大半的木盒子。盒子里,躺着一个褪色严重、布料破损、但依旧能看出穿着红衣服、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旧布娃娃。娃娃的一只眼睛已经掉了,另一只纽扣做的眼睛也歪斜着,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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