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集占的拳头在西装袖管里骤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钱芳眼中绝望的麻木,那是幼年在米缸缝隙里,母亲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好在,李金城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回去的飞机上还一直安慰钱芳:“出了校门就是社会,你就得学会在这些三教九流中学会游刃有余,这一次就是让你见见世面……”
钱芳大为感动。
其实,霍集占最清楚李金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身体痊愈霍刚跟着李金城不久,奉命去李金城位于圣淘沙的隐秘别墅取一份文件。穿过迷宫般奢华的回廊,地下层一个隔音极好的房间里,传来凄厉的哭喊和鞭打声。他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宋某——那个曾经在荧幕上光彩照人的韩国明星,此刻像破败的玩偶般瘫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她脸色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李金城穿着丝绸睡袍,慵懒地坐在真皮沙发里,摇晃着红酒杯,对着旁边一个手下皱眉:“真是晦气!才玩几次就怀了,还这么不经弄?拖出去处理干净,别脏了我的地方。”他抿了口酒,又像想起什么,对另一个手下吩咐:“对了,晚上‘蛇头’张总那个局,把她也带去,刚流了血,脸色白得跟鬼似的,正好给张总醒醒酒,他就好这口‘病西施’的调调。”语气平淡得像在安排一道菜。
更深的梦魇在一个私人会所的密室里。一个刚出道、面容稚嫩的小模特,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镶嵌着金边的狗笼里。她被迫戴着毛茸茸的猫耳发箍,脖子上套着镶钻的项圈,项圈连接着一条锁链,攥在李金城手里。李金城穿着考究的衬衫马甲,饶有兴致地抽着雪茄。他弹了弹烟灰,对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命令:“叫啊!学几声猫叫听听!叫得好,今晚就不用睡狗笼了。”女孩屈辱的泪水断了线,颤抖着发出微弱的、破碎的“喵……喵……”声。周围几个同样衣冠楚楚的男人爆发出猥琐的大笑。
霍集占站在门外,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眼前这一幕幕,与他记忆中父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疯狂地重叠、撕扯。坤塔的暴虐是赤裸裸的野兽獠牙,而李金城的恶毒,却包裹在名贵的西装、醇香的红酒和优雅的谈吐之下,精致、冰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呕的伪善!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几乎要呕吐出来。
原来他一直仰望的“神”,不过是盘踞在更高处、披着人皮的恶魔!所谓的救赎,不过是从一个血腥的泥潭,跌入了另一个用黄金和谎言伪装的、更加肮脏的深渊!忠诚的基石在脚下轰然崩塌,碎片刺得他心脏鲜血淋漓。
但他一直以“他救了我,我必须忠于他!”来说服自己。
第一次见到钱芳那天,新加坡的空气里飘着细密的雨丝,像一张湿漉漉的灰色网。霍集占奉命开车送李金城去公司设在这里的办事处。电梯门在顶楼无声滑开,一个抱着厚厚文件的身影正有些吃力地侧身避让。文件堆顶端摇摇欲坠的咖啡杯眼看就要倾覆,霍集占下意识地伸手,稳稳托住了杯底。
冰凉细腻的瓷质触感传来,他抬眼——
时间仿佛凝滞。
眼前的女孩,像一块被上天遗忘在尘世的和田籽玉,骤然撞进他灰暗的视野。乌黑的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颈侧。皮肤是温润的象牙白,没有一丝烟火气侵染过的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掸邦高原雨季初晴后的天空,带着一丝初入职场的懵懂和羞怯,望过来时,里面清晰地映出霍集占自己紧绷而略带疤痕的脸。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道谢,脸颊飞起两片极淡的红晕,像初绽的樱花瓣。霍集占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僵硬地收回托着咖啡杯的手,指尖残留着那瞬间冰凉又温润的奇异触感,仓促地垂下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金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钱,这是霍集占,我的司机。” 钱芳这才回过神,慌乱地点头:“霍……霍先生,谢谢您。”声音清甜柔软,像羽毛拂过心尖。霍集占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只觉得脸上那道幼年留下的疤痕都在隐隐发烫。
那块无瑕的美玉,成了他死水般生命中唯一的光。他远远地看着她。看她笨拙地复印文件被卡纸急得鼻尖冒汗;看她午休时独自在茶水间小口啃着三明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温柔的光影;看她被主管训斥后偷偷躲在消防通道抹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像受惊的小鹿。
每一次注视,都让霍集占心底那块冰封的角落融化一分。他笨拙地尝试靠近,在她加班时默默多留一盏灯,在她忘带伞的雨天,“恰好”把车上唯一的备用伞放在她工位旁。他甚至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尽管那笑容在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僵硬又怪异。一个念头在他心底疯长,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也许,他这条从地狱爬出来的狗,也配拥有这样一块玉?
这个卑微的幻想,在三个月后公司年终酒会上被碾得粉碎。
酒店的宴会厅金碧辉煌。钱芳作为新人,被安排在一众高管和重要客户之间。她显然不胜酒力,几杯香槟下肚,脸颊已酡红如醉霞,眼神也带上了迷蒙的水汽,脚步开始虚浮。
霍集占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焦灼地追随着她。他看见李金城端着两杯澄澈如水的液体,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儒雅笑容,自然地靠近钱芳,将其中一杯递到她唇边。钱芳下意识地想推拒,李金城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犹豫着,最终还是就着他的手,将那杯液体一饮而尽。
霍集占的心猛地一沉——那绝不是普通的香槟!他太熟悉那些下作手段,李金城递酒时指尖掠过杯沿的动作快如鬼魅,那是他年轻时在坤塔手下就练就的本事!他想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是谁?他只是李金城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主人?有什么资格去碰那块玉?
钱芳很快就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靠在了李金城身上。李金城揽着她的腰,脸上笑意更深,对霍集占招了招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集占,钱助理喝多了,送我们上楼休息。”
他递过来的房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霍集占手心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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