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忍到了最后。
没过多久,云省日报的头版,果然刊发了洪坤和赵雅丽采写的大幅报道。标题赫然是:《筑巢引凤结硕果,国际巨头浩创助力安南牛角山生态旅游腾飞!》 文章极尽溢美之词,将浩创描绘成带动贫困山区发展的救世主,将安南县政府(特别是孙伟超、全有顺)夸赞为优化营商环境的典范。
但关于项目的具体内容语焉不详,对“别墅区”更是只字未提,反而浓墨重彩地描绘了“生态旅游”的美好蓝图。
江河拿着那份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眼。
报道越华丽,谎言就越刺目。
这报道就像一剂强心针,给陆铭轩的违规项目披上了看似合法的外衣,堵住了质疑的声音。眼见着推土机和施工队即将开进牛角山那如诗如画的环湖区域,即将碾碎那片原始的生态净土。
牛角山,就要在谎言与权力的合谋下,被彻底破坏了!
丁秋红的电话来了。
“江河,情况更糟了。” 丁秋红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压得很低,“牛角山别墅区的施工方,是韩三平副省长儿子的一个铁哥们开的建筑公司!用的建材……是政法委陈明道书记亲自‘推荐’的供应商!这根本就是个……权力和资本的合谋!”
她喘了口气,“还有,半个月后,别墅区的奠基仪式……韩副省长、陈书记,这些大人物……要联袂出席!”
他们不知道浩创缺少资质?
他们不知道浩创缺少各种开发手续?
难道为了从中取利,权力和资本就这样毫无廉耻地睡了一起?
背景如此之“硬”,这别墅区,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了!他和丁秋红,还有牛角山,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但明天和意外,谁也少知道那个会先来。
吴杰锋邀江河去他的办公室喝茶,他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关起门来我叫你一声老弟!在这儿虽然我是一把手,但之前我真的是混日子:乡里的情况就那样,我自己觉得没本事改天换地。但自打你来了,我又看到了希望:你老弟是真的来干事的!”
他给江河倒茶,眼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和疲惫。端茶杯的手似乎都有些无力,“老弟,现在的牛角山,哪里是搞项目啊,这是胡搞嘛!”
“孙书记给我打了电话,张嘴就是‘大局’‘方向’……可这是什么大局?什么方向?”他不经意地抬头看下紧闭的房门:“要不,咱们再向上反映?”
江河苦笑:“两个省领导背书,咱们还能反映到哪里?找卢书记吗?”
就在两个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机几乎是同时疯狂地尖叫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压抑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心。
江河刚接通,全有顺的咆哮声就隔着电波炸了过来,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江河!你怎么管的八柳树?!啊?!!” 全有顺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破音,“老固乡、沙窝营……五个乡镇的刁民!几十辆破农用车!几百号人!把县政府大门给我堵死了!水泄不通!还有一帮混蛋把浩创的施工队拦在牛角山脚下,工程车都他妈被掀翻了!反了天了!!”
全有顺吼得声嘶力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到县政府这边!把带头的王八蛋给我揪出来!按寻衅滋事、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从严从重从快处理!有一个算一个!还有,沙窝营、老固乡的相关村支书、村主任呢?死哪去了?!让他们火速滚到现场安抚!安抚不了,就地免职!滚蛋!听清楚没有?!!”
江河大怒:老子只是八柳树的乡长,人家沙窝营、老固乡管我鸟事?
电话被狠狠地砸断,忙音嘟嘟作响。
紧接着,丁秋红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她的声音同样急促,但比全有顺多了一份竭力维持的冷静和深深的忧虑:“江河,情况危急!大规模群体事件!短视频平台已经炸锅了!‘安南村民围堵县政府’、‘牛角山保卫战’……各种视频都在疯传!热度飙升!你和吴杰锋必须立刻赶到现场!控制局面!防止事态升级恶化!记住,千万不能有肢体冲突!千万!”
吴杰锋那边结束了和书记孙伟超的电话,也是脸上阴得能滴下水。
群体事件!没有小事!
江河和吴杰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事容不得犹豫,两人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跳上车,引擎发出一声怒吼,朝着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八柳树的景色飞速倒退,但江河的心早已飞到了混乱的县城。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些可能出现的画面:愤怒的人群,闪烁的警灯,冲突……
赶到县政府附近,眼前的景象让江河倒吸一口冷气!
县政府庄严的大门,此刻被黑压压的人群和几十辆沾满泥土的农用三轮车、拖拉机围堵得严严实实!鼎沸人声,如同滚开的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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