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渊。
那是碑后世界最深的阴影,也是命书反卷的起点。
沈砚与逆序笔灵踏入之时,脚下的地面宛如无数碎裂碑片拼接而成,碑缝之间流淌着灰色的光液,像是时间与命魂的残渣,浸着古老的气息。
此地没有风,却有一种持续震颤的低频声,仿佛远处有巨兽在沉睡。
沈砚立于碑面,笔锋悬空,轻描半笔,光纹立刻被碑缝吸走。
逆序笔灵淡声道:“这里,连‘笔迹’都无法久存。碑渊吞噬一切书写的痕迹,除非你的笔,能改写它。”
沈砚微微颔首。
他抬眼望去,远方有光。那光不是天光,而是一根笔形的巨大石柱,从碑渊深处直插虚空顶端。笔柱的笔锋断裂,笔身布满裂痕,却仍散发出奇异的律动。
沈砚凝视那笔,心中隐隐浮现一段古老的记忆——碑界崩塌前,灵碑意志提过:“万碑之后,唯有‘初笔’能重书天地。”
“那是……初书者的遗笔?”沈砚轻声问。
逆序笔灵的瞳中闪烁着倒流的文字:“不,书者,那是‘旧书者’的坟。”
——旧书者。
命书体系最早的执笔人之一,他们曾书写世界,后来被碑主抹去。碑渊便是他们的沉眠之所。
“碑渊有九层。”笔灵缓缓道,“你我如今所踏之处,是第一层——‘渊心回廊’。若要抵达碑主封印之地,必须穿过每一层的‘断页幻界’。”
沈砚目光微沉:“那旧书者……在这第一层中?”
笔灵未答,只转身指向远方的灰雾。
灰雾中有模糊的影,似人又似碑。随着他们的脚步,那影缓缓显形——那是一具立着的石像,半人半碑,胸口裂着一道横贯的刻痕,伤口中仍有淡淡光息残留。
沈砚的心微微一颤。
那光息,是“命焰”的前身。
笔灵语气低缓:“他是第一位书者,名为‘恒’。他书出了命焰,却因此被碑主所斩。碑主认为焰能燃命律,会动摇碑界之秩。”
沈砚走上前,仔细看那石像的面容。那面容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却有一种熟悉的纹理感——每一道石痕,像极了命纹的流线。
他伸手触摸,笔锋上的光微微一闪。
——嗡。
一阵古老的颤动自石像中扩散开来。
碑渊四周的灰雾瞬间翻腾,数不清的碑影在雾中摇曳。无数死寂的命纹,从地底浮现,环绕沈砚与笔灵,如同苏醒的文字。
“触动了恒的残念。”笔灵淡淡道,“他被命焰反噬,但心念未灭。”
下一瞬,石像的双目猛然亮起!
两道灰白的光束射出,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虚影。那虚影并非完整人形,而像是一页被撕裂的命书,在风中抖动着。
“是谁……触我碑魂……”
那声音破碎、古老,如隔万年。
沈砚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后世书者沈砚,来此寻碑界真主之秘。”
“后世?”虚影似在回忆,片刻后,笑声破碎而悲凉。
“后世……碑主竟还留了‘笔’?”
沈砚沉声问:“恒前辈,碑界何以崩?命焰又为何被禁?”
虚影微微抬头,目光似穿越漫长时光,落在沈砚笔上。
“命焰,是书者心的延伸。焰燃则心显,心显则碑律动。碑主恐心胜于碑,故灭我等心焰之笔……”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语尾已近咆哮,“碑主以碑为法,禁心为界。碑界由此生死不再流转,命书成牢笼!”
话音未落,碑渊的地面骤然龟裂。无数碎碑自地下升起,化作狰狞的碑魂形体。它们像是由文字组成的鬼影,眼中闪烁着冷光。
逆序笔灵冷声道:“这是恒的执念化影——他在碑主斩灭之时,誓言要焚碑焰界。连死都未能平息。”
沈砚抽笔,笔锋燃起青金之焰。
“碑魂?”他轻声。
笔灵答:“不,只是失控的命焰之残,若不镇之,碑渊会被彻底吞没。”
沈砚眯眼。
碑魂们已扑来,灰影如浪,声音如哭。
沈砚提笔如刃,横斩而出。
——笔锋所过,命焰化剑,一道金线在灰雾中划出长空。
数个碑魂当场碎裂,化作碎文散去。
但下一刻,更深的碑魂涌出,那些碑体上的文字蠕动、连缀,竟组成一句句古语:
“焰者,逆碑之心。”
“碑不可燃,书不可乱。”
“碑主永恒,焰者皆虚。”
沈砚冷冷望着这些碑魂,忽然笑了。
“碑主若真永恒,又何需惧焰?”
话音落,他身上命焰暴涨,笔锋一震,金焰逆流成阵。
阵纹旋转,刻出一道虚印——那是碑界禁符的反形!
逆序笔灵一怔,随即面露惊色:“你竟能在碑渊内改字?”
沈砚淡然:“碑焰自心,碑焰既燃,字便随焰而改。”
光阵轰然展开,数百碑魂同时被撕裂,碎成飞灰。
碑渊震动。灰雾如潮褪散,那石像恒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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