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模拟考归来,张小彘练字愈发刻苦。
那本方正的《灵飞经》拓本几乎从不离手。
吃饭时,他常以筷代笔,在桌面上虚划着点捺撇钩。
走路时,手指也在衣袂间不停勾勒。
油灯常常亮至深夜,映照着他伏案疾书或凝神揣摩的身影,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王氏看着儿子眼底日渐浓重的青黑,心疼得不行。
晚上,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进屋,见儿子又在灯下与笔墨搏斗,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彘儿,要不...咱不考了?”
“瞧你这般辛苦,娘心里难受...如今家里也有些积蓄了,你认得字,去镇上找个账房先生的活计,也能安稳度日,何必…...”
“妇人之见!”
话未说完,就被跟进来的张屠夫粗声打断。
他虽也心疼儿子,想法却不同,说道:
“账房先生?那还不是给人打工的?一辈子看人脸色!”
“彘儿是要考功名、当官老爷的!有了官身,谁还敢欺侮咱家?就像这回…...”
眼看父母又要因他读书的事争执起来,张小彘无奈地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温声打断:
“爹,娘,你们别争了。”
“儿子心中有数,读书科举是必行之路,再辛苦也值得。”
他语气平和,眼神却异常坚定。
王氏张了张嘴,看着儿子清亮而执着的目光,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只叹了口气,说道:
“娘就是怕你累坏了身子…...快把鸡蛋羹吃了。”
父母退出后,屋内重归寂静。
张小彘吃完鸡蛋羹,感觉胃里暖和了些,精力也恢复不少。
他并未立即休息,而是吹熄了油灯,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以指代笔,在冰冷的桌面上继续默默练习着白日里总写不好的几个难字,黑暗能让他更专注于笔画结构的感知,而非墨迹的形态。
正是这极致的安静,让他敏锐地捕捉到院外传来的一丝异响,是刻意放慢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低语!
又来了!
张小彘心中一凛,瞬间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再次摸向作坊!
他立刻猫腰出门,熟练地叫醒了浅眠的父亲和隔壁屋耳聪目明的三姐桂花。
父子三人默契地抄起棍棒,张屠夫甚至还拎上了他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
这一次,他们有了准备。
当两个贼人刚撬开作坊的门锁,摸进去没多久,张屠夫便一声暴喝,带着儿女堵住了门口!
“狗日的!还敢来!”
张屠夫如同怒目金刚。
两个贼人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想从窗户逃走,却被守在外面的桂花一棍子扫倒在地。
父子三人一拥而上,很快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扯下蒙面布,借着月光一看,张屠夫愣住了,呐呐道:
“李管事?怎么是你?”
被叫做李管事的男人面如土色,另一个则是地主李家的长工。
两人抖如筛糠,连声求饶。
“好啊!果然是李地主家眼红!”
张屠夫气得胡子直抖,说道:“绑紧了!明天一早就扭送官府!”
两人一听要报官,磕头如捣蒜,求饶道:
“张屠夫饶命!饶命啊!”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是老爷...不不是...是我们自己鬼迷心窍...”
张小彘冷眼旁观,心中雪亮。
他吩咐闻声赶来的母亲和姐姐们看好贼人,绝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
翌日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李地主果然腆着肚子,带着两个家丁,一脸焦急地找上门来了。
“哎呀呀,张老弟,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李地主一进门就堆起笑脸,仿佛多年老友,说道:
“我家那不成器的管事,昨晚说是来你家买些肥皂,怎料天黑路滑,走错了地方,惊扰了贵府,实在对不住!人我先带回去,必定家法伺候!至于赔偿,好说,好说!”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张家人自然不信。
张屠夫面色阴沉,握紧了拳头,但看着李地主带来的健壮家丁,又想到对方在村里的势力,一时有些犹豫。
他下意识地看向儿子。
张小彘上前一步,神色平静无波,语气却不容置疑,说道:
“李老爷,是不是误会,到了县衙大老爷面前,自有公断。”
“二姐,劳烦你现在就去镇上击鼓鸣冤!”
“你!”
李地主没料到这个半大少年如此强硬,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威胁道,“张小彘,你别给脸不要脸!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情做绝了,对谁都没好处!”
“是否做绝,取决于李老爷日后行止。”
张小彘丝毫不惧,对二姐银花点点头。
银花立刻转身就往镇上去。
李地主见对方铁了心要报官,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张小彘一眼,拂袖而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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