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讲堂外的廊下。
张衍志、王圆、高肃、赵健,以及另外两位一同翻墙的同窗,一共六人,排成一排,垂首站着示众。
每人左手掌心都红肿着,刚挨完戒尺,火辣辣地疼。
“尔等身为读书人,竟行此鸡鸣狗盗之事!”
“罚站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教谕训斥完毕,拂袖而去,留下几人在过往同窗或同情,或戏谑的目光中面壁思过。
最初的尴尬和羞愧过后,尤其是当手掌的刺痛感稍缓,王圆的活泼性子又按捺不住了。
他偷偷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张衍志,龇牙咧嘴地小声道:
“张兄,你那一下爬得可真利索,以前在庐州府没少干吧?”
张衍志闻言,不由失笑,也低声道:
“王兄莫要取笑,我看你挂在墙头那一下才是真功夫,进退两难,堪称一绝。”
高肃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嘴角微扬,接话道:
“王兄那是想替我们试试墙头结不结实,用心良苦。”
他平日沉稳,此刻也难得开起了玩笑。
王圆佯怒,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一直绷着脸的赵健,说道:
“赵兄,你昨晚跳下来那一下,悄无声息,身手不凡啊!莫非是什么家传的绝学?”
赵健本来板着脸,听到王圆这话,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哼道:
“总比你那笨熊爬树要强些。”
他这话虽仍带着惯有的冷硬,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点一同受罚后的难兄难弟之感。
此言一出,几人都忍不住低笑起来。
连另外两位不太熟的同窗也忍俊不禁,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张衍志看着身旁这三位舍友,王圆挤眉弄眼,高肃无奈浅笑,赵健虽仍故作冷傲却已不再排斥交流。
他揉了揉依旧发疼的手心,心中却觉得这一顿手板挨得似乎……也不全算坏事。
他感慨道:
“经此一役,我等这‘翻墙六君子’的名号,怕是要在书院里流传一阵子了。”
王圆立刻接口,说道:
“流传便流传!好歹也是个名号!总比默默无闻强!”
他这话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豁达,又引得众人一阵低笑。
高肃揉了揉眉心,叹道:
“只望莫要传到陈先生耳中才好,否则又是一番训诫。”
赵健冷不丁补了一句,说道:
“苏学士或许会觉得我等颇有豪侠之气,可用于诗材。”
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揶揄打趣,两个时辰的罚站竟也不觉得太过漫长难熬。
……
时光如白驹过隙。
张衍志在弘文书院的生活转眼便过了一月。
这一个月里,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与同窗关系日益融洽,学业稳步提升,陈先生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
然而,怀中的银票却随着时间流逝而飞速缩水,像一块逐渐融化的冰,让他心底时常泛起一丝隐忧。
他仔细核算过。
学费食宿已交半年,这是大头。
但平日笔墨纸砚的消耗,虽极力节俭,也是一笔不间断的支出。
偶尔的同窗小聚,他虽尽量推辞,但总不能次次缺席,人情往来必不可少。
再加上一些预料之外的花销……他带来的四百余两银子,如今已去了一小半。
照此速度,若无进项,恐怕支撑不到院试结束便要捉襟见肘。
他对自己愈发苛刻起来。
早餐的清粥小菜已是固定搭配,午晚两餐也尽量挑选最便宜的素菜,若非必要,绝不多花一文钱。
身上那件青色直裰洗得发白也依旧穿着,与新同窗们光鲜的衣袍相比,显得有些寒酸,但他神色坦然,只将精力专注于学问之上。
然而,有些开销却是无法节省的。
这日下课,王圆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低声道:
“张兄,高兄,后日是陈先生的寿辰,我们几个相熟的同窗商量着,合备一份寿礼,聊表心意,你们意下如何?”
高肃闻言,立刻点头:
“陈先生教导之恩,理当如此。”
赵健虽没说话,但也微微颔首。
张衍志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应和,说道:
“这是应当的,不知诸位打算备何礼物?所需银钱几何?”
王圆道:
“我们打听过了,陈先生雅好文墨,尤其喜欢收集古砚。”
“我们几人凑份子,打算在城东文宝斋订一方上好的歙砚,虽非前朝古物,但石质细腻,雕工精湛,也算拿得出手,每人约需出五两银子。”
五两!
张衍志暗自吸了口凉气。
这几乎是他一个月极其节俭下的所有零用结余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推脱的念头,借口手头不便?
或者说自己单独准备一份薄礼?
但,旋即又被他压下。
陈先生对他颇为看重,于情于理,这份心意都不能缺。
更重要的是,若在此事上显得不合群或过于吝啬,难免惹人闲话,之前努力营造的融洽关系也可能产生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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