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李婉儿的求情,李修远虽未明言,但,暗中确实松了些力道。
接下来的几日,张衍志明显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骤减。
陈先生的提问虽依旧精深,却不再刻意刁钻。
苏学士点评诗赋虽仍严厉,却少了些吹毛求疵。
韩教头的操练虽依旧辛苦,却总算在人体极限的合理范围内。
这种正常的书院生活,让张衍志仿佛久旱逢甘霖,心中对李婉儿更是感激不已。
他知道,这定是婉儿在背后为他周旋的结果。
这份情意,他深深记在心里,转化为更强大的读书动力。
连带着,王圆和高肃也感觉日子好过了不少,几人难得地过了几天安生读书,规律操练的舒心日子。
……
然而。
这日傍晚。
四人上完课回到宿舍,气氛却有些异样。
一向沉默寡言但行动利落的赵健,此刻却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沿,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肩膀微微耸动。
平日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竟是通红一片,布满了血丝,显然刚刚哭过,却还在极力隐忍着。
这情景,可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赵健性子刚毅坚韧,骑射课上摔打得再狠也没见他皱过眉头,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兄,你这是……”
王圆最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被人欺负了?”
高肃也面露关切,递过去一杯温水,说道:
“赵兄,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我等或可参详一二。”
张衍志看着赵健那强忍悲恸的模样,心中也是一沉,隐约感觉事情不小。
赵健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扫过三位同窗关切的脸庞,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他这样一个硬汉落泪,更显得事情严重。
他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哽咽,带着无尽的苦涩,说道:
“家中……来信。”
“家母染了重疾,卧床不起,请医问药,已……已耗尽家中积蓄。”
“我……我怕是不能再与诸位一同读书了……”
原来,赵健家中本就清贫,虽因他中了秀才,免去了些赋税徭役,但,也仅能维持温饱。
如今母亲一场大病,如同雪上加霜,将家里微薄的积蓄掏空,还欠了些外债。
父亲在信中含泪告诉他,实在无力再支撑他在书院的花销,让他……早日归家。
“赵兄,你……”
王圆一听就急了,猛地站起来,说道:
“退学?!这怎么行!”
“你好不容易才考中秀才,学问武功都在我们之上,前途无量,怎能就此放弃!”
高肃也是眉头紧锁,沉声道:
“赵兄,伯母的病固然要紧,但你的前程亦不可轻废。”
“可有他法?”
张衍志心中同样焦急,他知道赵健性子骄傲,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赵健摇了摇头,满脸灰败,说道:
“家中已无余财,田产薄瘠,变卖亦不值几文。”
“我身为人子,不能床前尽孝已是不孝,岂能再让父母为我求学之事债台高筑?”
“此番……此番能与诸位同窗一场,赵健已是幸甚。”
“这段时日,承蒙诸位照顾,我……”
他站起身,对着三人郑重地拱手一揖,声音哽咽道:“就此别过!”
说罢,他便要转身去收拾那本就简陋的行囊。
“站住!”
王圆一把拉住他,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急切和不容置疑,说道:
“别说什么别过!”
“不就是银子的事吗?”
“我家里别的都缺,就是不差钱!”
“你的学费,生活费,以后我王圆包了!”
“你安心读书,伯母看病需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高肃也立刻上前一步,神色肃然,说道:
“王兄此言差矣!”
“同窗有难,岂能让你一人承担?”
“此事,高某亦责无旁贷!赵兄,银钱之事你无需忧虑,我等共同筹措便是!”
张衍志看着赵健那绝望中又燃起一丝希望的眼神,心中热血上涌。
他虽家境贫寒,自己平日里也极为节省,但,此刻,同窗之情重于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赵兄,我虽囊中羞涩,但也愿尽一份心力!万万不可轻言退学!”
王圆见大家都表态,立刻拍板,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赵兄,你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渡过眼下难关?”
“给伯母看病,再加上你后续的学费、用度?”
赵健看着眼前三位目光真挚的同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艰难道:
“母亲病重,至少需……需百余两银子方能稳住病情。”
“书院一年的束修、食宿、笔墨纸砚……亦需数十两。”
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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