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瘫痪、陌生的环境、混杂的记忆,让约拿不敢睁开眼,只希望是幻觉。
被动接受着罗伊斯的照料:
喂食、擦身、处理排泄。
每一次罗伊斯帮他翻身,手碰到他毫无知觉的腿时,约拿都能看到罗伊斯眼中的痛苦 。
也许是心疼自己的弟弟变成了这样,也许是为了弟弟而以后担忧。
可他从来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面对这些,约拿感到一阵惶恐,对于这份爱的惶恐。
他只是一个占据这具身体的外来者,却肆无忌惮的享受着属于原主的亲情。
只是默默的在心底抱歉。
约拿开始注意这个家的拮据 —— 墙纸褪色、家具摇晃、罗伊斯的工装总是洗得发白,却从来没换过新的。
记忆里,他曾跟罗伊斯说:“我毕业了估计可以留校成为教授,到时候就不用这样了。至少每个月可以换一件外套。”
罗伊斯欣慰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原主的承诺还没实现,就被打断了。
约拿闭眼逃避现实时,听到外间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是罗伊斯的恋人玛丽。
“罗伊斯,仓库管理员的职位还能留一周,去临港区吧,稳定……”
“我走了,约拿怎么办?他需要人照顾。”
“可以请人……”
“我没有足够的钱。”
“我还有一些……”
“没有人能像我一样照顾他。”
沉默了很久,玛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能陪你扛了,罗伊斯,这太沉了。”
然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约拿躺在里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约拿的记忆里玛丽是一个不错的女性,热情温柔,待人和善,家境虽然不能说优越,但可以保证温饱,经常给自己带一些蜂蜜和糕点,每天都会做好饭菜,等着罗伊斯下班,三个人一起吃过晚餐,然后罗伊斯送她回家。
罗伊斯他本该有个安稳的未来,有个体贴的妻子,而原身就算瘫痪,依旧有着不俗的文采,加上学校教授的欣赏,未来想必也会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
……
玛丽没错,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愿意扛这么重的担子。
从那天起,罗伊斯回来得更晚了,身上的水泥灰变多,胡茬也更长。
深夜,约拿还听到他在外面咳嗽,一边咳一边翻着纸张:
“医药费还差多少…… 下周加夜班…… 码头的活也接……”
约拿闭着眼,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清晨,罗伊斯端来的粥里,多了一小勺蜂蜜 —— 是玛丽上次带来的。
“吃点甜的,心情好。” 罗伊斯努力的笑。
约拿看着那勺蜂蜜,又看着罗伊斯粗糙开裂的手 。
愧疚在胸腔里翻滚。
死亡的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上来。
或许我死了,他才能解脱,那时候玛丽会来照顾他,然后去临港区,过上本该属于他的生活。
我不该再占用这具身体,不该再拖累他了。
罗伊斯似乎没察觉他的心思,还习惯性地提起:“教授最近找过我,希望能来看看你,你班上的同学也是,约拿你要振作起来,也许见见他们也不错……”
话没说完,他猛地住了口。
罗伊斯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约拿苍白而有些扭曲的脸。
“抱歉。”
他把勺子重重放回碗里,霍然起身,背对着约拿,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良久,罗伊斯才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一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见他们了就跟我说。”
这些话,前些日子罗伊斯对他提起过,只是不愿意见他们。
这些善意太过于沉重,让约拿愈发愧疚。
他没有原身的天赋和文采,对于那些善意无法欣然接受。
而现在自己像水蛭一样吸附在罗伊斯身上,吸干他的血汗和未来。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咚。咚。咚。
敲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中。
敲门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规律性,打破了阁楼内的沉重。
罗伊斯的背影猛地一僵,迅速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脸上痛苦和脆弱已经被强行压下。
他看了一眼床上眼神空洞的约拿,低声道:“可能是收租的……或者煤店的伙计,我去看看。”
他拖着步子走向门口,木门发出“嘎吱”声,被拉开一条缝隙,外面走廊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勾勒出罗伊斯堵在门口的高大轮廓。
“什么事?”
门外传来一个平稳、清晰的男声:“上午好。我是警署的汉斯警探。
为‘新月街47号事件’后续调查而来,需要向约拿·亚尔莫先生了解一些情况。”
警探?事件后续?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床上的约拿想着。
而新月街47号……是原主记忆中最后一个清晰的地点!也是遭受枪击的地方。
罗伊斯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他下意识地将门缝掩得更小了些,语气带着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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