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争港最大的一栋木屋内,吴桥简单安顿后,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商议:
总管事孙孟霖、东争港管事梁才文、大把头陈阿大,以及新晋炮术教头科林·奥沙利文。
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粗糙的木桌和几把条凳。海风带着咸腥味从敞开的窗户灌入。
众人落座后,梁才文锐利的目光首先落在红发碧眼的科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疑虑:“少东家,这位红毛兄弟……是何来历?初来乍到,参与密议,是否……”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吴桥抬手止住他:“科林先生是我从濠镜澳聘来的炮术教头和航海顾问。他在小佛朗机人、红毛夷人的船上都干过,精通火炮操作和西方帆船技艺。”
他看向科林,“科林,你先去隔壁,让阿福带你熟悉一下我们的炮,看看如何安置最稳妥。”
科林虽然不懂明话,但也看出梁才文的质疑。
他站起身,对吴桥点点头:“是,头儿。” 语气坦然,没有丝毫不满,跟着阿福出去了。
科林离开后,梁才文依旧皱眉:“少东家,非我多疑。红毛夷人,心思难测。如此机密……”
吴桥淡然道:“梁叔的顾虑我明白。但眼下,新购的佛郎机炮急需懂行的人来教我们的船工和炮手。科林此人,是葡人欺压之下愤而投我,所求不过一份公平工钱和尊重。他懂技术,我们付钱,各取所需。至于忠心?慢慢看。眼下,他只负责教习,不参与核心决策,更接触不到要害。”
他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梁才文见状,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疑虑未消。
陈阿大则一直闷声坐着,独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言归正传。”吴桥敲了敲桌面,将一张粗略绘制的琼州东南沿海草图铺开,“开荒据点,定在何处?诸位有何高见?”
孙孟霖谨慎开口:“少东家,东争港虽简陋,但毕竟经营多年,有现成房屋、栈桥,还有陈把头手下千余弟兄。何不以此港为中心,就近开垦?省时省力,也易防守。”
梁才文也点头附和:“孙管事所言有理。东争港背靠山地,面朝海湾,地势尚可。若觉此地狭小,亦可向港后缓坡地带扩展。”
陈阿大抬起独眼,瓮声道:“这附近山林,我们熟!开荒砍树,兄弟们有的是力气!有少主带来的火器,哪个不开眼的土人敢来捣乱?”
他看似支持孙、梁,实则更希望将力量集中在他熟悉的地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吴桥身上。
吴桥面色平静,手指却果断地落在草图南部沿海:“东争港,位置尚可,但非最佳。我意已决,开荒重心,放在此地!”
他指尖划过三亚坡附近的海湾,直至陵水河口一带。
“啊?” 孙孟霖和梁才文都愣住了。
陈阿大更是瞪大了独眼:“那么远?!少主,那边……可是荒得很啊!离咱们这快船也得跑两天!”
“正是要选荒僻之地!” 吴桥语气斩钉截铁。
“东争港,位置过于显眼,易招是非。且港后山地崎岖,可耕之地有限,难以支撑大规模流民屯垦和工坊建设。至于防守……”
他顿了顿:“集中于此,看似安稳,实则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有强敌自海上来攻,或陆上山民大举来袭,我们便无纵深回旋之地!”
他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手指重重地点在崖州至陵水一带:“此地则不同!背靠延绵群山,面朝开阔海湾,良港众多!沿海有平坦荒地可供开垦,山间有溪流可引水灌溉。更关键的是,此地地域广阔,回旋余地极大!进可图谋整个琼南,退可依山据守。且远离琼州府城,正是埋头发展的绝佳所在!”
他环视众人,继续道:“至于荒僻?荒僻才好!诸位可知,当年大海盗李茂横行琼南时,其老巢便在崖州左近!后来李茂覆灭,其残部与当地山民为争夺地盘和劫掠,爆发过多次血腥冲突,杀得天昏地暗!方圆百里,村寨十室九空,百姓要么被杀,要么早就逃光了!如今,那里就是一片无主的‘真空’地带!官府懒得管,山民也因损失惨重,这正是我们趁虚而入,建立根基的天赐良机!”
东争港非良选首要原因,是因为那场十来年后的琼州大地震,东争港被波及。
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琼北发生7.5级的大地震,造成100多平方公里的陆沉,72个村庄沉入海底。整个琼州北部都受到波及。
当然这些吴桥不可能说出来,还有,吴桥看出了陈阿大小心思,想分化他的手下。
所以给出这番分析,结合了历史背景和现实地理,又隐瞒了地震预知这个核心动机,也足够有说服力。
孙管事和梁才文陷入沉思,显然在权衡利弊。
陈阿大虽然觉得跑那么远麻烦,但听到“无主之地”、“真空地带”,独眼中也闪过一丝海盗特有的贪婪光芒——这意味着没有强有力的地头蛇,可以随意攫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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