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的目光在白糖和棉布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那匹棉布,他伸手仔细摩挲感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作为资深商人,他立刻意识到这种品质和产能意味着什么。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弹了弹烟灰:“白糖是好东西,这布…看起来也不错。不过,吴先生,一年多前那批火枪和火炮,不知那些武器,在贵处使用起来,威力如何?可还满意?”
他看似随意地询问,目光却紧紧锁定吴桥的表情。
吴桥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满意”笑容:“哦,那些火器啊,非常好用!葡萄牙工匠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威力强劲,操作也还顺手。多亏了它们,我们在南洋处理一些…嗯…当地的小麻烦时,省了不少力气。加尔西亚神父和当时引荐的拉斐尔神父、迪奥戈神父,都帮了大忙。”
他巧妙地转移话题,提到了两位已经“失踪”的关键人物。
“拉斐尔和迪奥戈神父?”
佩德罗果然被带偏了注意力,他看向加尔西亚:“说起来,确实有很久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神父,你可知道他们近况?”
加尔西亚神父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担忧:“佩德罗理事,我也正为此事疑惑。拉斐尔和迪奥戈两位兄弟,自从一年多前深入大明内陆传教后,就与教会失去了联系。寄去的信件也石沉大海。我一直在为他们祈祷。”
吴桥低头看着地板,当然石沉大海啦,他们都沉到珠江口去收信了…
但很快他又适时地接过话头:“神父不必过于忧虑。大明疆域辽阔,山川阻隔,交通不便。两位神父或许为了传播主的福音,深入了某个偏远闭塞之地,暂时无法与外界联系。”
“我听闻在湖广、四川的深山之中,常有传教士为了感化山民,一去经年。他们对信仰的虔诚,令人钦佩。我相信,待他们完成使命,自会平安归来。”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仿佛自己也是虔诚的信徒,对两位神父表示出关心。
加尔西亚神父被说服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他们平安。吴先生说得有理,大明确实太大了。”
佩德罗理事虽然心中仍有一丝疑虑,但吴桥的解释合乎情理,且他对两个传教士的生死也并非十分在意,便不再深究,重新将话题拉回棉花上。
“好吧,愿主保佑他们。那么,吴先生,关于棉花贸易。你需要的量很大,这没问题。印度沿海的棉花堆积如山。但关键在于,价格、运输和保障。”
沉吟片刻,佩德罗又故技重施:“吴,棉花到港价格每担6两,如何?”
“你知道的,海上运输风险极大,棉花的装船占比不能太多,这样,会极大的压缩我们的香料装船!”
吴桥内心在骂娘。
“佩德罗理事,这个价格,几乎接近棉花运到欧洲的最终售价了。我们合作是长期且巨量的,理应享受大宗采购的优惠。我建议,以古吉拉特当地主要市场季度平均收购价为基准,加上合理的、双方认可的运费和贵方的管理费。”
“我们可以接受比阿拉伯商人略高的价格,以体现对葡萄牙王国渠道的尊重,但绝不能是您刚才提出的那个数字。”
“棉花价格每担2两最多,运输费用可以商议。但我希望,贵方能开放部分特许权。比如,允许我吴家少量经过贵方检查、悬挂贵方通行旗的商船,直接参与从印度到濠镜澳或指定港口的棉花运输。”
“这样既能分担贵方的运输压力,也能让我方更直接地了解货源和物流,减少中间环节的损耗和风险。当然,这些船只绝不会进入贵方禁止的区域。”
这是吴桥计划中的关键一步,旨在逐步渗透航线。
“支付能力您无需担心。白糖和棉布,我们可以签订长期供货契约,按季度或半年度结算,以货物冲抵部分棉花货款,差额用白银补足。首批合作,我们可以预付三成定金,以示诚意。至于货物稳定性。”
吴桥指着桌上的样品。
“质量您可以亲自检验。产能方面,只要棉花供应稳定,我吴家工坊的生产能力,绝对超出您的想象。”
佩德罗眯着眼,仔细听着吴桥的每一句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特许运输船”的提议,虽然数量少,却是一个打破完全垄断的试探性口子,需要慎重权衡。
“吴先生,你是个精明的谈判者。”佩德罗端起茶喝了一口,缓缓说道。
“特许船只…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要求。我需要时间考虑,并请示果阿的总督府。至于价格和支付方式,我们可以继续谈。白糖和布匹的供货契约细节,也需要明确。”
吴桥知道,最难啃的骨头,特许运输权已经抛了出去,剩下的就是耐心和筹码的较量。
吴桥提出的风险共担、效率提升等理由虽然有力,但佩德罗的眉头依然紧锁,殖民者对航线的垄断本能让他抗拒任何形式的“开放”,哪怕只是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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