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宅邸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与父亲和外公深谈后的次日,吴桥在家中处理了一些积压的信件和账目。
第三日拂晓,他便带着贴身侍卫吴锋等寥寥数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广州城,快马加鞭,直奔香山县方向而去。
他此行并非返回陵水,而是要去与早已等候在此的科林会合。
科林,这位最早追随他的西洋心腹,如今已是他麾下负责诸多“特殊”事务的关键人物。
而此次会面的目标,则关系到他一项布局已久、至关重要的计划——获取来自新大陆的两种神奇植物:橡胶树与金鸡纳树。
濠镜澳,这个葡萄牙人在远东的立足点,以及远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据点,是通往美洲的跳板,也是各种新奇物产和信息汇聚流转之地。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真正的财富与力量,往往藏匿于这些跨越重洋的物种与技术之中。
橡胶,那看似不起眼的白色乳汁,是未来工业的血液。
金鸡纳树皮,则是对抗横行热带地区的疟疾的救命良药。
这两样东西,对于他构想中的工业基础和保障人员在南方湿热地区的生存与战斗力,有着无可替代的战略价值。
他早已指令科林,利用金钱开道,在澳门和马尼拉的酒馆、码头水手聚集之地,秘密物色那些即将返回美洲或者刚从美洲回来的葡萄牙、西班牙水手。
这些人大多出身底层,目不识丁,常年漂泊海上,为金钱卖命。
向他们求购橡胶树和金鸡纳树,远比找那些对异教徒充满戒心的传教士要现实得多。 尤其是金鸡纳树,西班牙人将其视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对树种的流出防范极严。
传教士们或许会出于好奇或研究目的携带少量树皮,但绝不会轻易将活株或种子交给一个中国商人。
唯有真金白银,才能打动那些贪婪而又无所顾忌的水手。
香山县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带有明显南洋风格的小庄园内,科林已等候多时。
他如今也是一身大明富商打扮,只是高鼻深目的轮廓依旧显眼。
“东主,您来了。”科林迎上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有消息了,是从澳门过来的一个葡萄牙人,叫若昂,他说他刚从巴西回来。”
吴桥精神一振:“东西呢?”
“他说弄到了一些,但不敢带太多,怕被船长和同船的神父发现。约好了今晚在码头区的一个小酒馆后院交易。”科林低声道,“我看他那样子,不像说谎,确实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
“好!按计划进行。”吴桥点头,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
入夜,澳门码头区鱼龙混杂,咸腥的海风混杂着劣质酒水、烤鱼和汗液的味道。
各种语言的叫骂声、嬉笑声从灯火通明的酒馆中传出。
在一家名为“幸运水手”的偏僻小酒馆后院,灯光昏暗,堆满了空酒桶和杂物。
吴桥披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在科林和两名扮作随从的精干护卫陪同下,见到了那个名叫若昂的葡萄牙水手。
若昂个子不高,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烤得黝黑粗糙,卷曲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因为长期饮酒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贪婪而警惕的光芒。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包裹。
“钱呢?说好的金币!”若昂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葡萄牙语急促地说道,眼神不断瞟向科林和吴桥身后,显得十分紧张。
科林上前一步,用熟练的葡萄牙语低声道:“我们要的东西呢?先验货。”
若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包裹。
里面是几个用蜡封好的小皮袋,以及一株用湿苔藓包裹着根部、叶片有些打蔫的小树苗,只有一尺来高。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看起来十分原始、用黑色弹性物质制成的、串着兽牙和种子的小项链。
“这是你们要的那种树的种子,”若昂指着皮袋,又指了指树苗,“这是我能偷偷挖出来的唯一一棵小苗,不知道能不能活。还有这个,”
他拿起那条项链:“这是亚马逊河那边的野人脖子上戴的玩意,就是用那种白色的树汁做的,晒干后就变成这样,有点弹性,我觉得你们可能感兴趣,就一起拿来了。”
吴桥的目光瞬间被那条粗糙的橡胶项链吸引住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科林微微点了点头。
科林会意,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皮袋,解开绳扣,倒在旁边一个倒扣的木桶上。
顿时,十几枚铸造精良、金光闪闪的西班牙埃斯库多金币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诱人的光芒。
若昂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变得粗重,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
科林却一把按住钱袋:“种子和树苗,怎么种?有什么要注意的?”
若昂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摆手:“天知道怎么种!我就是个水手!那些耶稣会的家伙们可能在他们的花园里种过,听说喜欢热一点、雨水多的地方?反正我就知道这么多!快把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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