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总算赶在天色彻底擦黑前,寻到了一家尚且亮着灯的客栈落脚。
那店小二原本堆着笑迎上来,一眼瞥见裴衍幸衣袍上斑驳暗沉的血迹,脸色霎时一白。
脚步就有些踌躇不前,支支吾吾地不敢引他们入内。
裴衍铮眉头一拧,眼风如刀般扫过去。
虽未言语,那股沙场上淬炼出的煞气已骇得店小二一个激灵。
立刻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弓着腰,将这一行看着就非富即贵、更兼煞气腾腾的客人引上了二楼的厢房。
严初心有余悸,盘算着还是和小望舒挤一间房稳妥。
让她一个人睡?
那是万万不敢的!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她的小命来的。
万一月黑风高,哪个杀手摸进她房里,给她来个无声无息的“抹脖子套餐”,她找谁说理去?
还是跟小望舒待在一起安心些。
说起来,小望舒这些日子苦练鞭法,倒是颇见成效,虎虎生风的。
前两日还能跟云大侠过上几招,打得有来有回呢!
当然,云大侠肯定是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
这么一想,眼见小望舒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她便也自然而然地、像条小尾巴似的要跟着钻进去。
谁知脚步还没迈过门槛,后衣领便是一紧。
整个人像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猫儿,被裴衍幸从后面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不由分说地调转方向,一路拎着穿过了走廊,径直带进了他那间更为宽敞的上房。
“哎哎哎——殿下!”
严初徒劳地扑腾了两下,已被他拎进房内。
裴衍幸反手“哐当”一声关紧了房门,将她放在屋子中央,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还有点懵的小脸上,
“你觉得,”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低沉而危险,
“眼下,是我能护你周全,还是那个头还没你高的侍女,更能保你性命?”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实在不愿见殿下因护着她而受伤还要跟她挤同一间屋子了。
今日若非她,以殿下的身手,怎会如此被动,以至于伤得这般重?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方才遇袭时,殿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独自面对漫天刀光的模样。
那种为了一个人,仿佛可以豁出性命去的姿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沉溺的震撼。
裴衍幸见她站在原地,小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归于一种认命般的乖巧。
知道这小家伙是被说服了,紧绷的心弦这才微微一松。
失血过多加上一整日的奔波劳顿,疲倦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走到桌边坐下,微微合眼,借以缓释那阵阵眩晕。
严初杵在屋子中央,寻思着自己该干点什么报答救命之恩。
目光一转,便落在了殿下那身衣裳上。
衣袍被暗红的血迹浸染得斑驳,肩臂处的破损更是触目惊心。
给殿下换身干净衣服?
再打点水帮他擦洗一下?
府医的叮嘱言犹在耳:殿下左臂不可用力,伤口绝不能沾水。
这般情形下,身边势必需要有人照料。
眼下,这房间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份重任,舍她其谁!
更何况,他是为她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责无旁贷!
这么一想,一股混合着愧疚、感激与某种莫名决心的情绪涌上心头,严初顿时觉得重任在肩。
交给她了!
必须给殿下安排得明明白白、舒舒服服的!
殿下!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话音还在梁间绕着呢,那道娇小身影已经像阵风似的卷出了房门。
严初噔噔噔冲下楼,找到店小二连说带比划,硬是催着对方赶紧烧了几大桶热水。
眼看店小二提着水桶走得慢,她索性自己也拎起一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那木桶对她而言显然有些吃力,纤细的手指绷得发白,身子歪歪斜斜的,水花在桶沿不住晃荡。
待她气喘吁吁地返回房间时,裴衍幸刚巧从失血带来的晕眩中缓过神。
他一抬眼,就看见那个说要马上回来的小家伙,正吭哧吭哧地拎着个快有她半人高的木桶跨过门槛。
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泛红的小脸,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看我多能干的雀跃。
店小二将两桶热水妥帖地放在屋内角落,便极有眼色地躬身退下。
轻轻掩上房门,只在门外留下一句:
“贵人若有需要,再随时唤小的。”
屋内霎时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那两桶蒸腾着袅袅白雾的热水。
“这是……”
裴衍幸看着那两桶水,心头隐约浮起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确信。
他刚想站起身,去接过严初手中那明显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木桶。
却被一只温热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按回了凳子上。
“殿下别动!”
严初语气坚决,满是照顾欲。
她利落地将干净的棉巾浸入热水中,仔细浸透、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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