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汉子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喊叫声还在林子里回荡,像丧钟一样敲在苏芷和裴九霄心上。
干尸,失踪,紫衣人……
这几个词拼凑出的画面,让刚才死里逃生的那点庆幸瞬间荡然无存。
“他们……他们开始对普通人下手了!”
苏芷声音发颤,抓住裴九霄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李员外家的小姐,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山里的野狼!
裴九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累,是气的,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帮畜生!”
他咬着牙骂了一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采石场的方向。
那个突然出现又不知所踪的白衣道人,成了眼下唯一的变数。
“我们现在怎么办?”苏芷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镇子近在眼前,可那里现在就像个张着嘴的陷阱。
裴九霄没立刻回答。
他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扯开左臂的包扎看了一眼。
伤口果然又裂开了,血水混着汗水,把布料粘在皮肉上,看着就疼。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金疮药,胡乱撒上去。
苏芷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那点害怕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蹲下身,默默从自己裙摆内衬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递给他。
“重新包一下,感染了就麻烦了。”
裴九霄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
苏芷脸上还带着惊吓后的苍白,头发乱糟糟的,裙摆也撕破了一块,看着狼狈又可怜,但眼神却异常坚持。
他没说什么,接过布条,笨拙地想用一只手和牙齿配合包扎,却弄得一团糟。
“笨死了!”
苏芷看不过去,夺过布条,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动作轻柔却熟练地重新包扎起来。
她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点凉意,裴九霄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却没躲开,只是扭过头看着别处,耳根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却也冲淡了些许恐惧。
包好伤口,两人一时无话。
远处镇子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安静祥和,可谁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
“得进去。”
裴九霄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却坚定。
“进去?”苏芷一惊。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那些紫衣人肯定在镇上!”
“就是因为他们在,才更要进去!”
裴九霄转过头,眼神锐利。
“那个李小姐刚失踪不久,说不定还有救!而且,我们必须弄清楚这帮杂碎在镇上到底有多少人,想干什么!光在外面躲着,屁用没有!”
他顿了顿,看着苏芷的眼睛:
“你要是怕,就在镇外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消息。”
“谁怕了!”
苏芷被他这话一激,立刻挺直了腰板,但随即又泄了气,小声嘟囔。
“可是……我们两个现在这样,进去不是送死吗?”
“谁说要硬闯了?”
裴九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配上他脸上的伤,看着有点狰狞。
“咱们得换个法子进去。”
他示意苏芷靠近点,压低声音说:
“这种小镇,消息传得最快。现在镇上肯定人心惶惶。我们扮成投亲的,或者逃难路过讨水喝的,反而不会太惹眼。关键是得把脸上这伤遮一遮,太扎眼了。”
说着,他抓了把地上的泥土,混着点草汁,不由分说就往苏芷脸上抹。
“哎呀!你干嘛!”苏芷吓了一跳,想躲没躲开。
“别动!给你打扮打扮!”
裴九霄手上不停,三下两下就把苏芷抹成了个小花脸,头发也故意扯得更乱些。
“嗯,这样顺眼多了,像个逃荒的小村姑。”
苏芷气得想打他,但看着水里自己那副尊容,确实和之前判若两人,只好忍了。
裴九霄也如法炮制,在自己脸上多抹了几道泥印子,把那道疤掩盖了不少,又找了根破布条把头发胡乱一扎,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狼狈样,都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前路未卜,这点苦中作乐,更像是给自己壮胆。
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擦黑。
两人互相搀扶着,主要是裴九霄装虚弱,踉踉跄跄地朝着镇口走去。
清水铺的镇口比他们想象的要紧张许多。
几个拿着棍棒的乡勇守在那里,神色警惕地盘查着偶尔进出的人。
镇门楼上,还挂起了两盏惨白的气死风灯,随风摇晃,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轮到他们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乡勇粗声粗气地问:
“干什么的?从哪儿来?”
裴九霄立刻弯下腰,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
“军爷行行好,俺们是北边逃难过来的,家里遭了灾,投奔亲戚,路过这儿,想讨碗水喝,歇歇脚……”
他说话带着点不知道哪儿学的土腔,配上那副尊容,倒真像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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