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荒唐的报警
周六的清晨,阳光依旧准时洒向坊城市,试图驱散夜的阴霾。浪白河畔晨练的人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风筝广场上有零星的早起者已经在试放新的风筝。城市在周末的节奏中缓缓苏醒,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新的一天始于无尽的黑暗和煎熬。
韩美丽一夜未眠。她就那么蜷缩在儿子房间的门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沾着些许已经干涸变暗、不易察觉的血迹和地上的灰尘。她的眼睛干涩红肿,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地板上某一处虚无的点,仿佛还能看到昨夜那骇人的一幕。李大兵警告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脑海里,窒息了她所有悲痛和悔恨的冲动。“报警...哭得像样点...一起死...”
当窗外天光渐亮,邻居家传来模糊的走动声和流水声时,她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表演的时间到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双腿麻木而沉重。她走进卫生间,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人鬼不如的女人。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扑打着自己的脸,试图洗去疲惫和痕迹,更试图唤醒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她换上一件颜色暗沉的衣服,仔细检查了客厅和走廊,再次确认所有明显的痕迹都已清理干净。她甚至把小武的书包和几本常用的课本胡乱塞进柜子里,制造出一种他匆忙离家未归的假象。每一步动作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她 rehearsed 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谎言,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她自己的心上。
上午八点刚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呈现出一种焦虑慌乱的表情,推开门,走向了最近的派出所。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又像是拖着千斤镣铐。
辖区派出所里,周末早晨的值班民警刚处理完一起邻里噪音纠纷,正端着茶杯准备喘口气。就在这时,一个神色仓皇、眼圈通红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未语泪先流。“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命啊!我儿子...我儿子不见了!”韩美丽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这倒不全是演技,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她的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
值班民警立刻放下茶杯,严肃起来:“大姐,您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儿子多大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儿子...叫小武,十五岁,上初三了...”韩美丽用手抹着眼泪,按照 rehearsed 过的说辞断断续续地叙述,“昨天放学...他说要去他爷爷家吃饭睡觉...我就没多想...结果今天早上,他爷爷打电话来,说小武根本没过去!打他手机,关机了!问遍了他同学,都没人见过他!他一晚上都没回家啊!警察同志,他从来没这样过啊!他是不是出事了啊?!”她哭得情真意切,那种母亲失去孩子联系后的天然焦虑和恐惧,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甚至适时地表现出腿软站不稳的样子,需要扶着接待台才能站稳。
民警仔细记录着,询问了详细信息:小武的体貌特征、穿着、最后出现的地点、可能去的地方、社会关系、有无矛盾等。韩美丽一一回答,刻意强调儿子性格内向乖巧,不可能自己离家出走,暗示可能遇到了意外或坏人。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引向李大兵或者家庭内部矛盾的线索。“您先别太着急,我们马上登记备案,立刻安排人帮忙查找。”民警安抚着她,但按照程序,失踪未满24小时(或虽未满但情况特殊),立案需要更充分的理由或上级指示。他先将情况录入系统,并通知路面巡逻警力留意。
然而,“十五岁少年深夜离奇失踪,家人焦急万分”这个消息,还是通过内部渠道,很快报到了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林远周六上午正在值班处理一些日常文件。桌上一角放着妻子早上塞给他的保温杯,里面泡着枸杞菊花茶。他刚批阅完一份关于近期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报告,揉了揉眉心,正准备看看还有什么待办事项。刑侦支队的一名大队长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报上来的警情摘要。“林局,刚接到下面派出所报上来一个情况,有个十五岁的男孩,昨晚说去爷爷家,但没去,人也联系不上,至今失踪。家属很着急,觉得可能出事了。”
林远接过简报,快速浏览着。失踪人员:小武,15岁,学生。失踪时间:昨晚至今。报案人:母亲韩美丽。备注:家属反映孩子无离家出走迹象。多年的刑侦生涯磨砺出的直觉,让林远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一夜未归,原因可以有很多种:贪玩跑去网吧忘了时间、同学家留宿忘了通知、甚至是早恋闹情绪...但母亲如此焦急地报警,并且强调孩子乖巧,这种描述往往意味着家人潜意识里排除了这些常见可能性,或者...知道些什么。“母亲报的案?父亲呢?”林远问了一句。“笔录上说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哦...”林远点点头。一个单身母亲带着青春期的儿子,其中的压力和可能存在的问题,他能够想象。这种家庭结构有时确实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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