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报社的调查记者部,平日里总是弥漫着一种忙碌而略带亢奋的气息,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记者们激烈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信息心脏。但今天,这片区域却显得异常安静,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每个工位。
苏晴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屏幕上是下一篇关于张氏集团与部分官员利益输送链的报道初稿,但她已经盯着它看了很久,一个字也没有修改。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放在桌角的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那不是报社的公文,也不是快递公司的标准包装。它是一个小时前,由一楼前台送上来的,指名给她,却没有寄件人信息。
她已经盯着这个文件袋看了足足十分钟,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作为长期从事调查报道的记者,她的直觉远比常人敏锐。这种来历不明的包裹,往往意味着麻烦,甚至是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了文件袋的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没有恐吓信,只有几张放大的、打印在普通A4纸上的照片。
第一张,是她老家那栋熟悉的单元楼门口,拍摄角度隐蔽,但楼栋号清晰可见。
第二张,是她年迈的父母提着菜篮,并肩从菜市场走出来的背影,照片甚至捕捉到了母亲侧脸那慈祥的皱纹。
第三张,是她父亲常去下棋的小公园凉亭,几个老人正在对弈,父亲的身影就在其中。
第四张,是她家所在的楼层阳台,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母亲养的花盆都拍得一清二楚。
没有文字。
没有任何威胁性的语言。
但正是这种纯粹的、冷静的“展示”,比任何血淋淋的恐吓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在用一种极其冷酷而专业的方式告诉她:我们知道你的一切。我们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我们可以随时触及你最深爱的家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苏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照片从指间滑落,散在桌面上。
她不怕自己面对危险,但家人是她的绝对底线!张天贵的疯狂,果然毫无下限!
就在这时,她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副主编刘主任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凝重。他反手关上门,甚至下意识地上了锁。
“苏晴!”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他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桌上那几张刺眼的照片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果然!你也收到了!”
“刘主编,您…”苏晴的心猛地一沉。
“我刚从宣传部开完会回来!”刘主编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上面的压力非常大!不止一个人暗示,你的报道‘方向偏了’,‘过度解读’,‘影响了社会稳定和招商引资环境’!话里话外都在施压,要求我们报社管好自己的记者!”
他喘了口气,指着那些照片:“现在又来这个!这是最直接的警告!苏晴,听我的,这次不一样!对方是真的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赵支队家人的事你听说了吧?那只是开始!”
苏晴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旧倔强。
“这篇稿子,绝对不能发了!”刘主编语气斩钉截铁,“不仅不能发,你本人也必须立刻离开!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社里有一个去国外媒体短期交流学习的名额,手续加急办理,最快明天就能走!你去避避风头,等这边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手下最得力记者最好的办法了。
“离开?”苏晴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现在这个时候离开?刘主编,调查正在最关键的时候!王伯君已经被盯上,张天贵狗急跳墙,这正是最需要舆论持续施压的时候!我走了,之前的报道就前功尽弃了!那些受害者谁替他们发声?!”
“发声?!再发声命都要没了!”刘主编又急又气,指着那些照片,“你看看这个!他们这次是寄照片,下次呢?!你父母年纪都大了,经得起吓吗?!苏晴,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活着才有输出!你必须走!”
苏晴沉默了。她看着桌上父母毫不知情的面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刘主编说得对,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她绝不能连累父母。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她眼中交织。一边是身为记者追寻真相、守护公正的职业信念,另一边是为人子女保护至亲安全的本能。
办公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苏晴眼中的挣扎慢慢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冷静的、近乎残酷的决绝。
她缓缓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电脑、笔记本、几本常用的参考书、水杯…
刘主编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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