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之行,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警示画卷,深刻地烙印在陈墨的脑海之中。那些冰冷的高墙、直冲的煞气、郁结的窗户……无不具象化地诠释着“散气”与“不藏”所带来的负面能量场。他更加勤奋地研读那本《地理辨惑清册》,不再仅仅满足于字面理解,而是开始尝试在脑海中,将医院、住所、甚至走过的街道,都进行一番风水的“解剖”与“诊断”。然而,他始终恪守着对微晶子的承诺,将这份认知深藏于心,绝不轻易示人,更不敢妄加应用。他知道,自己所学不过皮毛,犹如刚学会辨认药材的学徒,距离开出安全有效的“环境处方”,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不经意的瞬间。
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陈墨在心内科门诊坐诊。临近下班,病人渐渐稀少,他正低头整理着一天的病历,一名穿着便装、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多、正在低声抽噎的孩子,匆匆走了进来。男子眉头紧锁,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职业性的警觉,还有一种深藏的不安。
“医生,不好意思,快下班了还来打扰。”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还算客气,“我挂的最后一个号。这是我儿子,小宝。”
陈墨抬起头,目光与男子接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愣。陈墨认出,这位正是前几天他去监狱外围观察时,在门口岗亭处有过一面之缘的执勤狱警——王大力。当时王大力眼神锐利地打量过他这个在附近徘徊的“闲人”,虽然陈墨很快便跟着微晶子离开了,但那张带着风霜和严肃表情的脸,他还是记住了。
“王警官?”陈墨有些意外,但还是迅速恢复了职业性的温和,“请坐,孩子怎么了?”他注意到王大力穿着便服,显然是在休息时间。
王大力似乎也对这位年轻的医生能认出自己感到些许惊讶,但他此刻更关心孩子,抱着孩子坐下,焦虑地说:“陈医生,是这么回事。我家这小子,从大概两个月前开始,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惊醒,然后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有时候一晚上能闹好几次,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脸憋得通红,浑身是汗。我和他妈妈轮流抱着、走着、唱着歌……什么法子都试遍了,就是不行。有时候能哭上一两个小时,直到哭累了才睡过去。”
他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焦虑,又开始瘪着嘴,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小手紧紧抓着王大力的衣领。
“白天呢?白天精神状态怎么样?饮食、大小便正常吗?”陈墨一边示意王大力将孩子放在诊查床上,一边拿起听诊器,开始进行常规的体格检查。
“白天?”王大力叹了口气,“白天倒是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玩玩,除了因为晚上没睡好有点蔫,其他都挺好。就是一到晚上,特别是后半夜,就跟定了闹钟一样,准点开哭。”
陈墨仔细地检查了孩子的心肺功能,听了听肠鸣音,查看了咽喉、瞳孔,按压了腹部,孩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和抗拒。一切生理体征,至少在静态检查下,似乎都在正常范围。
“之前在其他医院看过吗?都做了哪些检查?”陈墨问道。
“看了!怎么没看!”王大力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隐隐的烦躁,“儿童医院、市一院都跑遍了。血常规、微量元素、脑电图……甚至连腹部B超都做了,花了不少钱,结果出来,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有的说是‘婴幼儿夜啼’,大了自然就好;有的说是可能有点肠绞痛,开了点益生菌和缓解痉挛的药;还有的暗示我们是不是孩子受了惊吓,让多安抚……药吃了,安抚也做了,可一点不见好!反而……反而最近哭闹得更凶了。”
这位平日里在犯人面前不苟言笑、极具威严的狱警,此刻在幼子的病痛面前,流露出了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为人父的焦灼。他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陈墨的眉头微微蹙起。作为一名医生,他深知这种“查无实据”的功能性症状最为棘手。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排除了器质性病变后,婴幼儿夜啼确实常常被归因于神经系统发育不完善、肠道不适、分离焦虑或是环境因素等。但像王大力儿子这样持续两个月且日渐加重的情况,确实不太寻常。
他再次仔细询问了孩子的喂养史、睡眠环境(温度、湿度、光线、噪音)、家庭成员关系等,试图找到可能的诱因。王大力一一回答,并未发现特别异常之处。他们家住的是单位分配的一套老式公寓楼,虽然不算新,但空间还算宽敞,家里老人偶尔来帮忙带孩子,夫妻关系也和睦。
问诊似乎陷入了僵局。陈墨看着检查床上又开始有些不安扭动的孩子,以及王大力那充满期盼又难掩失望的眼神,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以及一种作为医生却无法立刻解除病痛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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