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放缓,却更加深沉:“城里没有你,对我毫无意义。上辈子…不,以前是我糊涂,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这辈子,我就在这棒子沟,守着你过!”
直白、热烈、甚至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语,在这个闭塞保守的年代,在这个偏僻的山屯,从一个知青口中对一个寡妇说出,简直是石破天惊!
倪丽珍彻底吓傻了,脸色白得透明,像是听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情。
她猛地捂住耳朵,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啦!让人听见…俺不能…俺不行…俺…”
巨大的冲击和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几乎崩溃。
她挣脱不开曹山林的手,急得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不再是默默的悲伤,而是带着恐惧和绝望。
曹山林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痛之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知道,空口白话无法让她安心,更无法在这屯子里立足。
他需要行动,需要立刻、马上,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决定,给她一份看得见的、实实在在的保障。
“丽珍,你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语气变得果断,拉着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倪丽珍,转身就朝着屯子中间的大队部走去。
倪丽珍挣扎着,徒劳地:“去…去哪?山林…你放开俺…俺求你了…”
曹山林抿紧嘴唇,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腕,脚步坚定。
路上遇到的屯民,看到这拉拉扯扯的一幕,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指指点点。
大队部是一排稍显整齐的砖瓦房中的一间,门上挂着“棒子沟生产大队”的木牌。门虚掩着。
曹山林直接推门而入。
大队长王福满正坐在办公桌后,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微锁,似乎在核算着今年的粮产量报表。
桌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上面印着红色的“为人民服务”。
听到动静,王福满抬起头。
当看到闯进来的是曹山林,身后还跟着脸色惨白、泪痕未干、挣扎着想把手腕从曹山林手里抽出来的倪丽珍时,他惊得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烟灰撒了一摊。
“这…这是干啥呢?!” 王福满猛地站起身,又惊又疑,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曹山林?你咋没走?还有你…丽珍?这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曹山林松开倪丽珍的手腕,却将她微微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挺直了腰板,目光直视王福满,声音清晰而洪亮:“王大队长,我正来找您。我决定响应国家号召,扎根农村,永久落户在咱们棒子沟屯。请您批准。”
“啥玩意儿?!”
王福满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落户?你?曹山林?你要落在俺们这穷沟沟?”
他猛地看向曹山林身后的倪丽珍,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严厉:“山林!你小子别犯浑!回城是多大的好事!别一时冲动,干了傻事,后悔一辈子!还有,丽珍她…你们这…不合适!赶紧的,现在去追车估计还来得及!”
倪丽珍被王福满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拼命想往后退缩。
曹山林却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前面,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大队长,我不是冲动。我想得非常清楚。回城的机会我已经自愿转让给更需要它的孙建业同志了。我现在是真心实意想留在棒子沟,为建设新农村出力。”
他话锋一转,更加具体:“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想向队里申请,买下屯东头那个废弃的老李头的院子。请组织上批准,帮我办理落户手续。”
王福满再次被震住了。
他盯着曹山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疯了。
他又看看瑟瑟发抖、可怜无比的倪丽珍,吧嗒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袋,重重叹了口气。
“你小子…是真铁了心了?” 他语气复杂。
“铁了心了!” 曹山林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院子…破得都快塌了…” 王福满沉吟着,“地皮是集体的…你要真想要,也行。给队里二十块钱,地皮算卖断给你,那破房子你自己拾掇。落户手续…俺给你办!”
二十块!
在1978年,这也算是一笔钱了!
一个半大劳力,辛苦一年到头挣工分,最后还了口粮,也就剩下几十块钱!
王福满报出这个数,也有点试探的意思,想看看曹山林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或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倪丽珍听到这个数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想拉曹山林的衣角阻止他。
谁知,曹山林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由孙建业的全部家当和希望换来的钱,熟练地数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拍在了王福满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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