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宫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寂。永昭如同一株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昙花,迅速枯萎下去。
她终日蜷缩在内殿最深处的静室角落,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毫无血色,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薄冰。那双曾经清澈如深潭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是茫然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早已飘离了躯壳。她吃得极少,常常只是几口清粥便放下,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宽大的素色衣裙裹在身上,更显得形销骨立。
杜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心疼得不得了,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逗公主开心。她变着花样做精致的点心,绘声绘色地讲宫外听来的趣闻轶事,甚至笨拙地学着戏台上的样子唱念做打,扮鬼脸逗乐……然而,无论她如何卖萌耍宝,永昭的眼神始终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偶尔,她会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虚无的笑意,但那笑容空洞而麻木,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素蘅姐姐……”杜若终于忍不住,趁着给永昭掖被角的间隙,悄悄拉住素蘅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公主……公主到底怎么了?从……从兰台阁回来那天起,她就……就变成这样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困惑。
素蘅正在整理药箱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看向蜷缩在角落、如同失去灵魂般的永昭,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她紧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无事。公主……只是累了。”她避开了杜若探究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药箱里的银针和药瓶,动作却比平时更加缓慢沉重。她知道那天梅林中发生了什么,那血淋淋的真相如同巨石压在她心头,但她不能说!她只能将这份沉重的秘密,连同对公主的心疼,一起深深埋藏在心底。
转眼,又到了每月一次制作“昙髓玉露”药丸的日子。景偃太医提着药箱,如往常一样踏入甘露宫。然而,当他看到静室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时,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不禁心头一震!
眼前的永昭公主,比一个月前更加憔悴!她瘦得几乎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眼窝下一片浓重的青影,嘴唇干裂苍白。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周身散发着一种死寂的气息。这哪里还是那个在及笄礼上为苍生请命、眼神清亮坚定的公主?分明是一朵被寒霜彻底打蔫、即将凋零的昙花!
“公主殿下……”景偃太医放下药箱,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凝重,“微臣……来取‘无根初露’了。”
永昭缓缓抬起眼帘,那双空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械。她默默地伸出纤细得过分的手腕,衣袖滑落,露出苍白的皮肤,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景偃太医熟练地消毒、取刀。当他触碰到永昭的手腕时,那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微弱跳动,让他眉头紧锁。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公主……可是在思念长孙将军了?西北那边……听说局势已稳,长孙将军骁勇善战,不日……或许就能凯旋归来了。”他试图用这个她可能关心的话题来唤起一丝生气。
然而,永昭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长孙烬鸿”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景偃太医心中暗叹,正准备收刀。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永昭,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忽,如同风中游丝,然而,却又异常决绝:
“景太医……这次……多取些吧。”
景偃太医动作猛地一顿!他愕然抬头:“公主?!这……这万万不可!‘无根初露’放取有度,过量恐伤及公主根本!臣……不敢!”
永昭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多取些……帮我……多制些药丸备着。”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不告诉父皇……以后……万一……万一我不在了……父皇……也能多用一段时间……”
景偃太医闻言,先是心头一紧,但随即看着永昭那过分憔悴却异常平静的脸庞,脑中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般,脸上露出一丝自以为理解的笑意,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哦!原来如此!公主……是想多备些药,好……‘不在’宫里多待些时日吧?”他挤了挤眼睛,带着几分促狭,“臣明白了!公主定是想着,待与长孙将军完婚后,便能常伴将军左右,离宫的日子自然多了!想多备些药,让陛下安心,也让公主……能更无牵挂地出去走走,是吧?”
他越说越觉得合理,自顾自地点点头:“公主放心!西北局势已定,长孙将军不日即归!婚期也定在明年开春,公主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这药……备着也好,但身子骨更要紧!可不能为了多备药,伤了根本啊!陛下知道了,该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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