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早已关上,但陈默离去时带来的那股寒气,却仿佛渗透进了每一卷竹简的缝隙里,久久不散。
蔡文姬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眼前的烛火静静燃烧,光晕映照着那块黑沉的铁矿石,石块的粗糙表面折射出几点顽固的、冷硬的光。她的指尖悬在空中,那滴凝聚在笔锋的墨,终究还是因为停留太久,不堪重负地滴落下来,在空白的竹简上,晕开一个不规则的、如同叹息般的墨点。
她想起了他最后那番话。
“别急着给任何人下定论,尤其是别急着写那个‘德’字。”
“德”。
这个字,是她前半生所有学识与信仰的基石。君子之德,圣人之德,家国之德。可现在,这个字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从神坛上拎了下来,扔在她面前,让她等一等,等他的高炉和火药来重新定义。
何其狂妄,又何其……令人无法辩驳。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块铁矿石。那是一种刺骨的冰凉,坚硬得不近人情,充满了来自大地深处的、原始而蛮横的力量。她忽然觉得,这块石头,就是那个男人的写照。
他不是来寻求她的认可,更不是来与她探讨经义。
他是来颁布一道旨意,一道写给这个时代的旨意。
而她,蔡文姬,这位大汉的才女,官学的祭酒,新史的主笔,不过是第一个,也是最合适的“传旨官”。
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从她的脊椎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不再纠结于他去了谁的别院,不再揣测他内心的善恶。那些在凡俗层面上的计较,与他所描绘的“铁水长河”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她重新握紧了笔,这一次,手不再颤抖。她将那卷被墨点污了的竹简放到一旁,取过一卷新的,在上面写下了四个字——《新史·董卓本纪》。
笔锋落下,沉稳而坚定。
她不知道这本史书的结局会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序幕,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拉开。
……
次日,天刚蒙蒙亮。
相国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却已经像是烧开的水。
李儒站在下方,面色沉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就在刚刚,他的主公,陈默(董卓),下达了一系列让他匪夷所思的命令。
“第一,我要焦炭。不是木炭,是焦炭。”陈默坐在主位上,精神奕奕,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传令下去,在城外划出一片空地,将煤石堆积,隔绝空气,用大火去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在十日之内,看到第一批焦炭。”
“煤石?”李儒愣了一下,这东西百姓家里取暖偶有用之,但烟大味冲,素来被视为“劣等之物”。
“对,就是那黑乎乎的石头。”陈默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东西,才是真正的火之精髓。具体制法,我会画图给你。”
“第二,全城所有的铁匠、石匠、木匠,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征调。告诉他们,相国府要建一座前所未有的‘通天高炉’,事成之后,人人有赏,赏金、赏田、赏官,随他们挑!”
“第三,派人去西凉,把最好的矿山给我圈起来,用我教你的新法子探矿。再派一队最精锐的士兵守住,任何人不得靠近。那里,将是我们流淌的铁河的源头。”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任何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执行要求。
李儒躬身领命,没有问一句“为何”,也没有表露一丝困惑。在他的认知里,主公的每一个“胡言乱语”,事后都证明是神来之笔。仙种如此,仙兵亦是如此。如今这“焦炭”和“高炉”,想必又是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仙家手段。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主公的意志,分毫不差地变为现实。
“主公深谋远虑,儒,这就去办。”李儒深深一揖,转身退下,脚步匆匆,带着一股狂热的使命感。
看着李儒离去的背影,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李儒这个执行力点满的工具人,用起来实在是顺手。
他刚端起茶杯,准备润润喉咙,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
“义父!孩儿听说您要征调城里所有的铁匠?”
来人正是吕布。他一身劲装,显然是刚从演武场回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是啊。”陈默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怎么,奉先对打铁也有兴趣?”
“孩儿哪懂那个!”吕布大步走到堂前,抱拳道,“义父,何须如此麻烦!咱们的‘仙兵’已是天下无敌,若是还缺兵器铠甲,您给孩儿三万兵马,孩儿这就去把袁绍的老巢给端了!他四世三公,家底丰厚,什么好东西没有?到时候,整个冀州的武库都是您的!”
在吕布看来,这才是大丈夫所为。缺什么,就去抢,去征服。耗费人力物力去跟那些叮当作响的炉子打交道,实在是小家子气,有失霸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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