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画着歪头蝴蝶的涂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掌心,也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指尖残留的铅笔划痕粗糙而真实,仿佛小满刚从墙上撕下它时,还带着她指腹的温度与微微的汗意。
小满那句“他没来,衣服先到了”的真正含义,此刻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剖开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侥幸。
刀锋划过耳膜,我甚至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玻璃碎裂般的“咔嚓”——那是我最后一丝幻想崩塌的声音。
顾昭亭没有来,但代表着“顾昭亭”这个身份的符号——那件我再熟悉不过的碎花睡衣,已经被人精心布置,穿在了另一个“模型”身上。
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领口那颗歪斜的纽扣,我都记得。
可现在,它被套在了一个我不认识的躯体上,像一场无声的亵渎。
他们甚至闯进了我的私人空间,动了我的东西,像一群悄无声息的白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将我的生活蛀空。
抽屉的滑轨变得松动,床头柜的划痕多了一道,连空气都变了味——那股熟悉的、属于我的薰衣草护手霜气味,被一种陌生的、略带铁锈味的化学剂取代。
门外巡夜的脚步声,是老吴那独有的、略带拖沓的节奏。
每一步都像踩在生锈的弹簧上,发出轻微的“吱——嘎”,然后停顿,再“吱——嘎”。
他似乎在走廊的另一头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低了频率,仿佛肺叶也被这死寂冻结。
每一秒的寂静都像一根弦,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不断拉紧,几乎要崩断。
我不能再等了。
所谓的“修复师”随时可能出现,他们一旦到来,我就会像那张被撕碎的“梳头图”一样,被彻底清除,不留痕迹。
我必须拿到小满提示的那个东西,那或许是我唯一能证明这一切不是我臆想的证据。
当老吴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最后一点回音也被厚重的墙壁吞没后,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隔离间的门。
我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门上,金属的寒意顺着耳廓渗入颅骨,仿佛有细小的冰针在耳道里游走。
确认再没有任何动静后,我转动门把手,预想中的阻力没有出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门……开了。
一道细长的缝隙透进走廊昏暗的光线,惨绿的应急灯光像腐烂的苔藓,缓慢爬过我的脚背。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
这不是疏忽,这是放行。
是猫爪下被玩弄的老鼠,被允许在迷宫里多跑一段路,好让观赏者获得更多的乐趣。
他们算准了我会出来,甚至为我敞开了通路。
我没有退路,只能一头扎进这个为我铺设好的陷阱。
脚踝的肿胀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有烧红的铁钉在骨缝里来回刮擦。
但我顾不上了。
我咬着牙,将身体的重心压在另一条腿上,一瘸一拐地挪出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挣扎的鬼魂。
墙壁上有些奇怪的划痕,像是用指甲或硬物反复抠挖出的符号,排列成不规则的螺旋,仿佛某种未完成的仪式标记。
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栅格微微松动,偶尔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嗡”声,像是某种微型设备在低频运转。
我记得这条路,无数次在脑中模拟过的路线。
修复室的侧廊,通向西翼的生活区,许明远的房间就在那里的尽头。
我脱下鞋子提在手里,赤脚踩在地砖上。
冰凉的触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瓷砖表面的微小颗粒硌着足心,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每一块瓷砖的正中心,避开那些可能会因为压力不均而发出细微声响的接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像是从墙体内渗出的潮湿。
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像一条暗河在耳中低语。
西翼尽头的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不是光,而是一股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淡淡的樟脑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这是许明远的标志。
他总说这是“净化仪式”,能洗去一天工作中沾染的“负面能量”。
以前我只觉得他故弄玄虚,现在想来,他要净化的,或许从来都不是能量,而是像我这样“不稳定”的活人。
我侧身闪进房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房间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像手术室一样精准而冷酷。
我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扑向墙角的那个老式木质衣柜。
根据小满的涂鸦,东西就在第三层。
我蹲下身,拉开抽屉的动作尽可能轻柔,指尖触到木料表面细微的裂纹,像干涸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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