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皮摩擦着我的手肘和膝盖,每前进一寸,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刮骨。
膝盖处的旧伤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反复撕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仿佛有细小的铁刺扎进皮肉。
通风管道内壁凝结着薄薄一层湿滑的冷凝水,指尖蹭过时留下黏腻的触感,混着铁锈与尘埃的气味从鼻腔直灌入肺——那味道像生锈的硬币在舌上融化,又带着陈年霉菌的酸腐,令人作呕。
但比起下方那片死亡之地,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冰柜区就在地下通道的尽头。
冷气如活物般从下方涌上来,拂过脸颊时像无数细针轻扎,耳廓瞬间麻木。
我听见自己呼吸在狭窄空间里回荡,短促而凝滞,像被冻住的风箱。
三台巨大的金属柜子并排靠墙,像三口沉默的棺材,表面凝结的白霜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磷光,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缓慢呼吸时吐出的寒雾。
霜层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折射出蓝白色的冷芒,仿佛金属内部藏着即将苏醒的魂灵。
我屏住呼吸,从管道的缝隙滑落到地面,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脚掌刚触地,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鞋底直窜上来,水泥地像是浸在冰水里多年未干。
我蹲伏着,听见头顶通风管道里一只蟑螂爬过接缝,六足摩擦的声音清晰得如同砂纸刮骨——是金手指放大了感知,还是低温让神经变得异常敏锐?
金手指在我的视网膜上自动勾勒出周麻子过往的巡查路线和频率:每个整点,他会用指关节敲击柜门三下,像个古怪的验尸官,用声音判断里面的“尸体”是否安分;每小时的十五分和四十五分,他会再巡视一圈,脚步声拖沓,右腿有轻微的跛行,那是他唯一的身份标识。
数据流如幽蓝的蛛网在视野中铺展,每一帧都带着机械的精确与冷酷。
现在是十一点零三分,距离他上一次巡查刚过去三分钟。
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像一只壁虎,紧贴着地面滑行到最左侧的冰柜旁。
膝盖在冰冷的地面上拖行,布料摩擦水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声都让我心跳加速。
那股从门缝里溢出的寒气,像毒蛇吐信般舔上我的脖颈,皮肤瞬间起了无数鸡皮疙瘩,汗毛根根倒立。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回形针,掰直了,熟练地插进排气阀的锁孔里。
金属触感冰凉刺骨,指尖几乎失去知觉。
社区药房的培训可不只教我换算剂量,还教了我不少开锁的小技巧——那些在药柜后偷偷练习的夜晚,如今成了我活命的依仗。
轻微的“咔哒”一声,阀门松动了。
声音极轻,却在我耳中如雷贯耳。
我甚至听见金属簧片回弹时那一声微不可察的震颤。
我没有犹豫,立刻侧身挤了进去。
那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夹层,刚好能容纳一个瘦削的身体。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我,血液仿佛都开始凝固,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下颌骨咯咯作响。
我蜷缩着,后背紧贴冰柜内壁,寒气透过衣物渗入骨髓,像有无数冰针在血管里穿行。
我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将耳朵紧紧贴上冰冷的柜壁。
金属的寒意几乎灼伤耳廓,耳膜被冻得发麻。
起初,耳边只有冷凝泵低沉而规律的嗡鸣,一声,又一声,像是地狱的节拍器,敲打着我逐渐迟钝的意识。
我的指尖开始发白,触觉一点点被剥夺,仿佛四肢正慢慢变成不属于我的东西。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四肢开始发麻,意识也因低温而变得迟钝。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嗡鸣声完全覆盖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层,钻进我的耳朵。
“咳……”
那声音轻得像幻觉,却又真实得让我浑身一震!
它带着湿漉漉的滞涩感,像是从肺叶深处艰难挤出的一缕残息,又像是喉咙被冻住后强行撕裂的呜咽。
那不是机械的噪音,而是一个活人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咳嗽声!
他还活着!
顾昭亭,或者别的什么人,还活着!
我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与惊骇,用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指甲,在柜壁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这是我和阿毛约定的信号,简单,却有效。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我死死地屏住呼吸,等待。
一秒。两秒。三秒。
回应来了。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却是那么清晰。
两短,一长。
是“活着”的信号!
巨大的冲击让我头晕目眩,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夹层,重新躲进转角的阴影里。
我大口喘着气,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弥漫,像一层薄纱遮住了视线。
活着……他们真的都活着!
那所谓的死刑,那冰冷的尸体,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迅速从内衣的夹层里摸出那支白天从村卫生所顺来的电子体温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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