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尘埃,每一粒都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皮肤上。
我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冰冷的地板从尾椎骨一路向上,冻结了我的脊柱。
手腕上的红发绳勒得我生疼,那鲜艳的红色,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在昏暗中发出灼热的幽光。
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大脑像一台被泡过水的旧收音机,只能接收到断断续续的杂音。
金手指还在,像一根扎进我脑髓深处的探针,可它能捞起的记忆,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我能清晰地“看”到母亲那条褪色的羊毛围巾,甚至能闻到上面残留的、混杂着樟脑和阳光的味道。
可当我试图回溯顾昭亭,那个名字在我舌尖滚动,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把刀递给我时,掌心的温度是多少?
是粗糙的,还是温暖的?
我想不起来。
那片记忆区域,是一片被烧毁的焦土,寸草不生。
我颤抖着摸到纸笔,强迫自己写下一行字:“我忘了他,是为了不让他死。”墨水晕开,字迹像挣扎的虫。
可当我写完,抬起头再看这行字时,它变得无比陌生,仿佛出自他人之手。
这句话的逻辑、情感、前因后果,都随着记忆的屏蔽一同被抹去了。
我惊恐地意识到,这种屏蔽远不止是删除文件那么简单。
它在腐蚀我,溶解我之所以为“我”的边界。
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正在分裂。
地板下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靴底摩擦木板的声音。
是顾昭亭。
他还在外面,像一头固执的狼,守着他早已不认识他的同伴。
我刚才用指甲在门板上划出的三短一长,是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可我知道,他一定透过门缝看到了我的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光,没有他,甚至没有我自己。
我爬到窗边,用尽全力才推开一道细缝。
冷风灌进来,让我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缝隙。
我撕下一角纸,用尽最后的清明,写下那句嘱托:“若我喊你名字,立刻捂我嘴。”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更不能保证失控的我,会不会用他最熟悉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将他引向陷阱。
这张纸条,是我给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我给自己上的最后一把锁。
我看着它轻飘飘地落下,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心中最后一点与他的牵绊,也仿佛随之飘走了。
山洞里,周麻子肯定正盯着他的屏幕,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我大脑的静默。
他会以为我在伪装,在用屏蔽记忆的方式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错了。
或者说,只对了一半。
就在绝望快要将我吞噬时,我的身体自己动了。
不是大脑的指令,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根植于肌肉和骨骼的本能。
我的手抚过布满灰尘的地板,在一块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手指精确地叩击了三下。
一块活板应声翘起,露出一个暗格。
我的肌肉记得这个地方,记得这个开启方式,即便我的脑子已经把它忘了。
暗格里只有一本陈旧的日记本。
我凭直觉翻开,指尖停在一页字迹潦草的纸上。
那是我母亲的笔迹,写在与父亲离婚的前一夜。
一行字像淬了火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瞳孔:“记忆不是仓库,是刀。没用的都扔掉,才能让最锋利的那一把,捅进该捅的地方。”
金手指在一瞬间被这句话激活,记忆的洪流不再是模糊的雾气,而是以一种全新的、被编辑过的姿态倒灌回来!
母亲写下这句话时的表情、灯光下的侧影、空气中绝望与决绝混合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无比。
我瞬间明白了。
我不是在丢失记忆,不是在退化。
这是进化!
我的金手指在自发地保护我,它不是在被动地屏蔽,而是在主动地“磨刀”!
它剥离掉那些会动摇我、会让我产生犹豫和软弱的冗余信息——比如顾昭亭掌心的温度,比如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只为了让最核心的、与生存和战斗相关的“指令”变得更纯粹,更锋利!
我不是在遗忘,我是在“锐化”!
周麻子以为他要得到一个完美的“活体模型”,一个被动接收指令的容器。
他错了。
他将得到的,是一把刚刚磨好的、只为复仇而存在的刀。
一个新的计划在我脑中瞬间成型。
既然敌人认为“遗忘”是我的弱点,那我就让“遗忘”本身,变成最致命的诱饵。
我悄无声息地溜下阁楼,借着窗外微弱的晨光,找到了守在门廊阴影里的顾昭亭。
他靠着墙,刀不离手,睡得很浅。
我没有惊动他,只是解下了手腕上那根红发绳,用一种近乎诀别的温柔,将它系在了他的刀鞘上。
这根绳子,曾经是我的“锚点”,现在,它将成为周麻子眼中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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