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亭带回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在我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周麻子私自保留了样本,说他开始质疑“汗液活性标准”,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赌的就是周麻子那份浸淫此道多年后残留的职业本能,一种对“异常”的、近乎偏执的敏感。
可当顾昭亭压低声音,复述从山洞监控室里传出的那句话——“要不要报给老K?”——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老K。
这个名字像一枚淬毒的钢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我攥紧了那块冰冷的怀表,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里,指尖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仿佛那金属正从我体内抽走最后一丝温度。
金手指不受控制地启动,眼前的一切褪色、模糊,只有那卷微型胶卷上的画面被放大到极致,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是一张病床,一个消瘦的女人,侧脸轮廓和母亲有七分相似。
监控画面的时间戳定格在1998年。
她就是报告上写的“林氏女教师”,我的姑姑。
画面一角,是那份汗液检测报告的特写,冰冷的打印字体像一道道刻痕,烙在我视网膜上。
“分泌活性未归零,建议二次处理。”冰冷的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腥味,像铁锈混着雨水滴落在舌根,泛起金属的腥甜。
而在这行字的右下角,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老K。
耳鸣声如潮水般涌来,尖锐得像是要撕裂我的鼓膜,颅骨内仿佛有无数根钢丝在共振,拉扯着每一根神经。
我眼前阵阵发黑,膝盖发软,几乎要栽倒在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衣领。
这不是简单的巧合。
二十多年前,一个“分泌活性未归零”的林家女人,被一个叫“老K”的人签批了“二次处理”。
二十多年后,我的妹妹小满失踪,周麻子面对我伪造的“活性超标”样本,第一个反应是向“老K”汇报。
同一套流程,同一个代号,像一个封闭的、不断噬人的循环。
“晚照?”顾昭亭的声音把我从眩晕中拉了回来,他扶住我的手臂,手掌的温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那热度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黑暗。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屏蔽掉脑海中的杂音,将注意力重新聚焦。
金手指的副作用正在减退,但那份报告带来的寒意却深入骨髓,像冬夜的霜气从脚底爬升,冻结了每一寸血管。
“我没事。”我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顾昭亭,我们的方向可能要调整。他们不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人,他们是在执行一道固定的程序,一个清除‘异常’的程序。”
“活性未归零”,就是他们眼中的“异常”。
一个本该彻底沉寂的生命体,却依然保留着最微弱的生机,哪怕只是一丝汗液的活性。
这在他们看来,是流程上的巨大瑕疵,是必须被抹除的污点。
而小满,很可能就是最新的一个“瑕疵品”。
“我必须去一趟废品站。”我做出决定,声音低沉却坚定。
那个假模型是引子,是敲门砖,现在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必须趁着周麻子还在犹豫、还在“复查原始数据”的阶段,把它布置到下一个环节。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村西的废品站堆满了生锈的铁皮和废弃的家电,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铁锈与霉变塑料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团潮湿的灰烬。
脚下碎玻璃在鞋底咯吱作响,远处野猫的嘶叫划破寂静,惊起几只乌鸦,扑棱棱飞向灰蒙蒙的夜空。
我熟练地避开几处松动的地面,脚掌每一次落地都格外谨慎,生怕惊动潜伏在阴影中的眼睛。
终于,我找到了那个即将被送往镇上殡仪馆处理的旧空调外箱。
箱子已经被胶带封好,上面贴着统一处理的标签,边缘微微翘起,像一张沉默的嘴。
我小心翼翼地割开一侧胶带,刀刃划过胶面发出细微的“嘶”声,仿佛在撕开某种禁忌的封印。
将用油布包裹的硅胶模型塞进去时,指尖触到铜管内壁的冷凝水,湿滑黏腻,像某种尸体的体液。
我把它藏在一堆盘根错节的铜管和散热片之间——那里是检查的死角,除非将整个空调彻底拆解,否则绝不会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用带来的强力胶将封条粘好,胶水刺鼻的化学气味在鼻腔里炸开,我屏住呼吸,用指腹反复按压接缝,确保看不出任何破绽。
返程时,我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穿过村子后方的小径。
这条路会经过小满家的老屋。
自从……自从出事后,那栋房子就空了,门窗紧锁,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半人高,在夜风中摇曳,像无数只招魂的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夜风裹挟着腐叶与尘土的气息扑在脸上,凉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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