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的脚步声像沉闷的鼓点,在狭窄的金属通道里被放大,又逐渐远去。
我屏住呼吸,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直到最后一丝回响也被黑暗吞噬。
就是现在。
我像一只滑行的蜥蜴,无声地溜回了排渣通道深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生锈的铁屑。
指尖划过墙壁,粗糙的焊缝刮擦着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痛。
耳中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还有远处冷却塔低频的震颤,透过金属地板传入脚心,像某种沉睡巨兽的脉搏。
这里是基地的肠道,肮脏、被遗忘,却是我和李聋子交换情报的唯一安全区。
我的指尖掠过设备柜粗糙的表面,金手指的界面在视网膜上无声展开,调取着过去七天所有关于李聋子的数据流。
他在这里刻下的每一道痕迹都被记录、分析。
规律清晰地浮现出来:当情况尚在掌控中时,他用右手,刻痕流畅;每当危险升级,警告的意味越浓,他会换上并不惯用的左手,笔画的起势明显更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钝感。
我将手伸向通风管拐角处,摸索到第三块边缘有些翘起的钢板。
指甲扣入缝隙,轻轻一撬,钢板松动了。
我的心跳在喉咙里擂鼓,掌心渗出的汗在金属边缘留下湿冷的印痕。
钢板之后,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是新的刻痕。
我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描摹着,那熟悉的、因左手发力而显得生涩笨拙的笔触,让我指尖发麻,仿佛电流顺着神经直窜脑髓。
“ZT - 7”。
金手指瞬间给出了注释。
“ZT”,组织内部对“昭亭”的代号缩写,取自他名字的两个首字母。
而“7”,是C区冷冻舱区的编号。
这两个简单的字符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末梢。
李聋子没有刻下“逃”或者“毁”这类直接的指令,他只标明了一个坐标。
他在用最简洁的方式告诉我两件事:第一,顾昭亭还活着。
第二,他还在原地,没有被转移。
这个信息本身,就是一道在无尽黑暗中撕开的微光。
我将钢板复位,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安抚一个睡着的孩子。
随后,我转身潜入了更深的阴影里,目标明确——C区冷冻舱控制室。
门禁卡在我手心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滑,这张卡是三个月前,我借着帮李聋子检修系统、录入新权限的由头,偷偷为自己复制的。
当时只是一个以防万一的后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控制室里空无一人,幽蓝的冷光从无数指示灯中渗出,像深海生物的磷火,映得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晃动。
寒气如针,刺透衣物,贴着皮肤爬行,我下意识地绷紧肌肉,却不敢颤抖——每一点动静都可能暴露。
服务器的低频嗡鸣声像是这间屋子的心跳,沉稳而冰冷,与我胸腔里狂跳的节奏形成诡异的对位。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正中央那面巨大的观察窗,以及窗后那个被白色寒雾笼罩的金属舱体——ZT - 7。
金手指在我眼前调出了顾昭亭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的画面。
视频里,他被两名行刑人押着,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一支装有墨绿色液体的注射器刺入他的颈侧,他身子晃了晃,随即重重倒下。
后续的医疗扫描数据显示,他的颈部动脉再无搏动,瞳孔对光线毫无反应,已然扩散。
这是教科书般的死亡特征。
可我的记忆却在叫嚣着另一幅景象。
金手指迅速回溯,找到了我记忆中的那个节点。
那是一年多前,他独自执行一次清理任务归来,脸上挂了彩,嘴角破裂。
我拿着医疗箱走近他,他却靠在墙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昏迷。
我当时心头一紧,正要探他鼻息,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睁开眼,低声说:“战场假死术,敌人还没走远。”我记得清清楚楚,金手指为我量化了那时的生理数据——他的呼吸频率被他强行控制在每分钟3次,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频率。
而现在,透过观察舱侧面的微型数据屏,我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景。
生理指标监测图上,代表心跳的曲线是一条冷酷的直线,但代表呼吸的波纹,却并非完全静止。
它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幅度,维持着一个固定的节律。
我屏住呼吸,在心里默数。
一分钟,不多不少,正好三次。
我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活着。
他正在用他教给我的方式,对我发出求救信号。
我的目光转向另一块显示脑电波活动的屏幕。
图谱几乎是平的,像一汪死水,这符合深度冷冻下大脑活动停滞的特征。
但我的视线没有离开,金手指的超高帧率捕捉功能被我开到最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