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配电房的空气里,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像是某种腐烂的预告,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潮湿的灰烬。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这里,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鞋底与地面摩擦出沙哑的刮擦声,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来回反弹。
冰冷的墙壁上,一排排灰色的配电箱如同沉默的墓碑,表面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顺着锈迹斑驳的边角缓缓滑落,滴在脚边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而我的“金手指”——那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无法解释的超感知系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着数据,像无数根细密的银线在神经末梢高速穿行,带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颅内震颤。
李聋子,那个负责整个基地电力维护的半聋老人,他三年来所有的维修记录、工作习惯、甚至是私下里偷偷修改的线路图,此刻都化作清晰的脉络,在我眼前铺展开来,如同全息投影般悬浮在意识深处。
数据流最终锁定在一行被刻意模糊化的备注上:C区线路,负载峰值最高。
主闸箱旁,设手动应急开关,编号E7。
一行猩红的标注跳了出来:“仅供火灾演习使用”。
但我没信。
我的“金手指”能穿透表面的伪装,直抵最深层的真实。
在去年一次不起眼的系统升级日志的夹缝里,我找到了那条被隐藏的指令:E7开关,已秘密接入审讯室备用照明及独立录音系统。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一旦基地主电源被切断,所有常规监控和安保系统都会陷入短暂的瘫痪,而审讯室的备用系统将由E7线路独立供电。
最关键的一点,它没有实时报警功能。
这意味着,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一个信息黑洞,一个只属于我和顾昭亭的舞台。
我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铁盒子,E7的编号已经模糊不清,外壳被经年的潮气锈成了一块顽固的铁疙瘩,指尖触碰时,粗糙的锈屑簌簌剥落,留下铁腥味的粉末粘在皮肤上。
我用尽全力去扳,它却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金属把手在掌心磨出火辣辣的痛感。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我的心脏,但“金手指”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李聋子的工具清单在脑海中回放,如同慢镜头。
他有个特殊的习惯,对付这种锈死的开关,他从不用蛮力,而是用加长扳手配合一种特定的WD-40除锈剂。
工具柜在配电房的最深处,我几乎是把整个柜子都掀了个底朝天,才在角落里翻出那半瓶标签磨损的蓝色喷剂。
熟悉的化学气味钻入鼻腔,带着刺鼻的挥发性气息,我顾不上许多,将冰冷的液体对准开关的缝隙,毫不吝惜地喷洒。
渗透的“滋滋”声,是此刻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像细小的蛇在金属内部游走。
我将加长扳手卡住开关的把手,深吸一口气,用上了全身的重量。
“咔哒。”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松动声响起,伴随着金属咬合结构重新活动的轻微震颤,传入掌心。
成功了。
开关已经可以扳动,但我的手却僵在半空,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湿了后颈的衣领。
不行,还不是时候。
顾昭亭还没有被送进审讯室,现在拉下开关,一切都将前功尽弃,甚至会暴露我的意图。
我像一只受惊的野兽,迅速缩回配电房最阴暗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废弃的电缆和零件,刚好能将我的身形完全遮蔽。
我死死盯着墙上一块连接着走廊监控的旧显示屏,屏幕上的雪花点像是无数焦灼的蚂蚁,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电流噪音,啃噬着我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里弥漫着静电的毛刺感,贴在皮肤上微微发麻。
十分钟,或许更久,当我的神经几乎要被拉断时,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两名身材高大的外围成员推着一个担架,出现在走廊尽头。
担架上躺着的人是顾昭亭,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仿佛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喉咙发紧,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然而,就在担架的轮子压过地面一道不起眼的接缝,车身发生轻微颠簸的瞬间,我看见了。
顾昭亭的右手食指,以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轻微地屈伸了一下,指甲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微弱的反光。
就是这个动作。
那是我们还在穿着校服的年纪,躲在学校后山玩“间谍游戏”时发明的暗号。
一个简单的指节屈伸,代表着“准备就绪”。
我的眼眶瞬间滚烫,鼻腔里泛起酸涩,仿佛有热流在眼底冲撞。
他还醒着,他知道我在,他在等我。
他们推着他,毫不怜惜地拐进了审讯室厚重的金属门。
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那声音像是一道命令,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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