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褪色旧照在我指尖微微颤抖,照片上的砖墙裂缝,像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着爬进我的大脑。
我的金手指不需要比对,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烙印,这道裂缝的每一寸弯曲,每一个分叉,都与陈列室东墙上那道一模一样——砖石的阴影在视网膜上投下锈红色的残影,仿佛那堵墙正从记忆深处缓缓推来,压住我的呼吸。
记忆的洪流瞬间决堤,淹没了我的理智。
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指节泛白,触感像干裂的树皮刮过我的掌心;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最后的光,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肺叶摩擦的沙哑:“别信静的,信动的。”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她弥留之际的胡话,是药物和病痛交织出的幻觉。
静的?
动的?
多么荒诞的遗言。
可现在,在这冰冷诡异的博物馆里,在这张指向陈列室的旧照前,我终于懂了。
静的是陈列室里那一尊尊栩栩如生、却永远凝固在某个瞬间的蜡像模型——它们的皮肤泛着死寂的蜡光,连睫毛都凝固在无风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颤动。
而动的,是活生生的人。
她在告诉我,要相信活人,不要被那些足以乱真的假象所蒙骗。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骨攀爬而上,像冰蛇游走于骨缝之间,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指尖发麻,耳膜嗡鸣,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如果母亲当年就在这里,做了自己的模型……一个疯狂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我窒息。
我强迫自己冷静,金手指的能力在脑海中高速运转,视神经仿佛被接入了数据流,眼前浮现出无数透明图层,像全息投影般叠加在现实之上。
指令下达:调取陈列室所有女性模型的脸部高清数据,进行微表情、皮肤肌理特征比对。
无数张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脸在我脑中飞速闪过,像一部快进的恐怖电影,每帧画面都带着刺耳的电子杂音,在听觉皮层中刮擦。
数据流在视网膜上形成了瀑布,毛孔的分布、唇纹的深浅、耳垂上每一道细微的褶皱,都被拆解成最基础的编码,像雨点般倾泻而下。
我的大脑像一台超速运转的服务器,在亿万字节的信息中搜寻着一个独一无二的标记。
终于,数据流定格了。
七号展位,那个身穿靛蓝色旗袍,被标注为“老馆长夫人”的模型。
在放大了三百倍的影像中,我看到了。
就在她右眼眼角下方,距离睫毛根部零点三毫米的地方,有一粒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淡褐色小痣——那是一粒记忆深处的星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印记。
我曾无数次调皮地想用手指去抠掉它,每一次都被母亲笑着拍开手,掌心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位置、大小、色泽,分毫不差。
是她。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猛地冲向陈列室,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顾昭亭站在我身后,他没有伸手拦我,甚至没有开口询问。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沉重,像夜色沉入深潭,无声无息。
他知道我要去哪里,或许,他知道的远比我以为的要多。
陈列室的门没有锁。
阴冷、混杂着蜡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陈年布料与金属锈蚀的腥气,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我目光越过一尊尊形态各异的模型,死死锁定在七号展位。
她就站在那里,姿态优雅,目光温婉地望向远方,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家的人。
就是这张脸,欺骗了所有人,也包括我。
我的金手指再次启动,这一次,目标是博物馆的通风系统残图。
复杂的管道线路在我的脑海里重构成三维模型,红色的热风管道和蓝色的冷风管道犬牙交错,像一张埋伏在墙体深处的蛛网。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跳了出来:七号模型的正上方,墙壁里隐藏着一个主排风口。
为了防止冬季馆内玻璃起雾,这个排风口常年吹出恒温热风,气流在耳边形成低频的嗡鸣,像某种隐秘的呼吸。
这意味着,七号模型长年累月都处在一种被“烘烤”的状态。
蜡遇热,会发生什么?
我走到模型前,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果然,触感和其他冰冷坚硬的模型完全不同。
她的“皮肤”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质地也更柔软,按下去有轻微的弹性,像冬日里被暖灯照过的丝绸。
我的心跳狂飙,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耳膜被血液奔涌的声音填满。
我绕到模型背后,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截铁丝,沿着她后颈与躯干的接缝小心翼翼地撬动。
“咔哒”一声轻响,接缝应声而开,声音清脆得像冰层裂开。
里面不是我预想中的空腔或者金属骨架,而是一层厚厚的银灰色保温层,摸上去有橡胶般的柔韧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