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金属轮轴刮擦隧道的刺耳声响,像是生锈的巨人从深渊中苏醒,正拖着沉重的镣铐,每一声摩擦都震得脚底发麻,仿佛整条走廊的钢筋都在呻吟。
三辆冷藏车残骸,正从停尸井的黑暗中缓缓爬升,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车身上斑驳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像凝固的旧墨,在冷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液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割得喉咙生疼,肺叶随之抽搐。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像刀片,割着肺叶。
广播里,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仍在重复着“清除协议启动,目标肃清中”,但我的大脑却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细节。
这声音有大约零点三秒的延迟,与我之前在主控室里听到的扬声器产生了共振频率的偏差——那细微的错位像一根细针,扎进我紧绷的神经。
我的金手指,那个植入视网膜的微型数据库,立刻在我的视野里投射出前夜顾昭亭带我看过的那张地下管网结构图。
蓝色的线条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在我眼前缓缓旋转。
这栋楼只有两条主通风道,一条通向地下锅炉房,另一条,则通向火化间。
数据流在我脑中飞速闪过,模拟着声音传播的路径。
如果信号源来自楼层深处,比如锅炉房,那么经过漫长的管道反射,必然会产生明显的回声衰减。
可是没有,这声音干脆、利落,就像是有人正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贴近感。
结论只有一个:信号源就在我所在的这一层。
他们并没有真正启动全楼的广播,只是在我附近制造了一个假象。
我下意识地摸向裤袋,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边角——粗糙、炭化,边缘微微卷曲,像一块烧焦的枯叶。
我掏出来,是半截烧焦的纸钱,边缘已经炭化,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这是昨天母亲来给我“祭扫”时,不小心掉落在我口袋里的。
我记得她当时哭得伤心,说我死得不明不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那时我还觉得荒唐,现在看来,她或许比我更早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可她又知道多少?
她是否也正被某种无形的线操控着,像这纸钱一样,在风中飘摇,最终被碾成灰?
金手指瞬间启动,调取了过去十年疗养院公共摄像存档里,母亲每年在同一地点烧纸的全部记录。
一张张图像在我的视网膜上飞速切换,最终定格成一份数据分析报告。
风向、火焰高度、灰烬堆积形状……过去九年,每当季风吹起,灰烬都会呈扇形均匀地向西北方向扩散。
唯独今年,那堆灰烬是窄条状的,直直地指向正北,并且在灰堆的边缘,有明显被外力拖拽过的痕迹。
可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根本没有风。
那天的空气沉闷得像一团湿棉花,压在胸口,连蝉鸣都窒息了。
灰烬,是被人为清扫过,故意堆成了那个形状。
我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锁在走廊尽头的那个通风口栅栏上。
应急灯的光恰好扫过那里,我看到栅栏的金属边缘,沾着一点极不显眼的灰白粉末——细如尘,却带着火化间特有的焦苦味,混在金属的冷腥中,悄然钻入鼻腔。
那一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击中了我的大脑。
他们用某种工具,将火化间的灰烬从通风管道里吹出来,伪造出“有风”的假象,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我所在的主控室这一层,为了将我困死,通风系统根本就没有启动过!
他们怕我发现,这里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坟墓。
“吱嘎——”
冷藏车越来越近了。
电机的嗡鸣声里夹杂着一种规律性的顿挫,每前进大约两米,就会停顿零点七秒。
那停顿的瞬间,车底会射下一道微弱的红光,像毒蛇的信子,快速扫过地面,映出我蜷缩的影子,一闪即逝。
我突然想起了顾昭亭在带我看管网图时,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别靠近那些报废的清运车,车底盘有重力感应和红外生命探测器,只识别活体的体温和心跳频率。”
只认活体。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瞬间成型。
我飞快地脱下身上的病号服外套,冲到墙角那个老旧的配电箱旁。
它的散热模块常年发烫,是这冰冷走廊里唯一的暖源,金属外壳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掌心,像握住了微弱的火种。
我将外套紧紧地塞在散热片上,用手背感受着布料的温度急剧升高,纤维发出细微的焦糊味。
同时,我从口袋里抽出那块用来擦汗的冷毛巾,毫不犹豫地贴在了自己颈部的动脉上。
冰凉的触感如针扎进皮肤,让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体温在瞬间被压制下去,指尖泛起一阵麻木的寒意。
第一辆冷藏车已经逼近到不足五米,它那探照灯般的车头灯死死地锁定着我,光束刺得我瞳孔收缩,视野边缘泛起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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