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墨衡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福宁殿内炸响。赵祯怔怔地看着他手中那枚刻满云纹、透着古老气息的令牌,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天工门最后一名入世弟子?先师遗命?寻找东西?辅佐明主?天选之人?
这一连串的信息量过于巨大,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宿命感,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唯物主义者一时难以消化。他死死盯着墨衡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欺骗或表演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坦然的决绝,以及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平静。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忠和下意识地上前半步,隐隐护在赵祯身前,警惕地盯着墨衡和他手中的令牌。
良久,赵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可知欺君是何等罪过?”
墨衡双手捧着天工令,深深低下头:“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甘受天谴,神魂俱灭。小的潜伏宫中,确有私心,但绝无危害官家、危害大宋之意。恰恰相反,天工门之存续,乃至先师预言中之‘新世’,皆系于官家一身。”
(承)
赵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挥挥手,示意陈忠和退到一旁,但眼神中的审视丝毫未减。
“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赵祯坐直了身体,帝王威仪自然流露,“将你所知,从头道来。天工门究竟是何来历?你潜入宫中所欲何物?那预言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柳氏的丈夫,与你,与天工门,又是何关系?”
墨衡抬起头,眼神陷入追忆,开始娓娓道来:
“天工一脉,源流甚古,可追溯至先秦墨家之别支,后融汇百家工巧,自成一体。门人世代精研格物致知之理,于机关、营造、冶炼、乃至天文地理皆有独到之秘。然因技艺惊世,易招觊觎,故历代门主皆奉‘藏技于民,待时而动’之训,隐于市野,非遇明主不出。”
“至先师墨翟公(与墨子同名,以示传承)一代,门人已极为稀少。先师晚年,耗尽心血,观测星象,推演气运,曾得一模糊预言:‘甲子轮回,紫薇晦而复明;有星自天外,坠于九重,破旧立新,百工复兴。’”
“天外之星?”赵祯心中剧震,这描述……
墨衡继续道:“先师解此预言,认为‘天外星’并非实体星辰,而是指代一种迥异于当世的思维与知识,将伴随着一位能打破陈规的帝王降临。此帝王的标志,便是其言行思维,常与世道相悖,却暗合天工格物之理,能见常人所不见,为常人所不为。”
“先师仙逝前,命我携天工令入世,一则寻找门中失落的一卷核心典籍——《天工开物·秘篇》;二则,寻访印证预言中之帝王,倾力辅佐。而那柳氏之夫,柳明,正是我的师兄,亦是上一代被寄予厚望的入世弟子。”
(转)
提到柳明,墨衡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难掩的悲怆。
“师兄才华远胜于我,尤擅机关火器。他先我数年入世,暗中调查《秘篇》下落,并试图接近当时的权贵,寻觅‘明主’。然而……他最终却莫名惨死于一场京郊的作坊火灾,尸骨无存。《秘篇》的下落也随之成谜。我怀疑他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因为调查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或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我继承师兄遗志,潜入京师。因宫中汇聚天下能工巧匠,且最有可能接触到我追寻之物与预言之人,故设法通过陈都知的门路入宫。我观察官家许久,您登基后的种种言行,那迥异于常理的思维,对工匠之事的重视,对效率的追求,尤其是对‘猛火油’、‘光明液’的见解……皆与先师预言中对‘天外思维’和‘破旧立新’的描述隐隐吻合。”
墨衡的目光变得炽热而诚恳:“官家,小的之前隐瞒,一是师门规矩使然,二是不敢确定。但时至今日,官家锐意求新,虽屡受阻挠,其志不改。更暗中追查云纹,显已触及边缘。小的若再隐瞒,非但愧对先师师兄,更可能错失天工门等待了数百年的契机!”
他再次将天工令高高举起:“此令,不仅是天工门信物,其内更以秘法藏有先师对预言的部分解读及门中部分核心技艺的指引。小的今日将其献予官家,以示坦诚与效忠!只求官家信我,允我追随左右,以天工之术,助官家开创那预言中之‘新世’!”
(合)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赵祯的心潮剧烈起伏。墨衡的叙述,逻辑上似乎能自圆其说,将他的异常举动、高超技艺以及对柳氏的关注都解释了清楚。那关于“天外之星”和“破旧立新”的预言,更是隐隐指向了他这个穿越者的身份,这让他无法完全将其视为无稽之谈。
风险显而易见。墨衡所言无法立刻证实,天工门的背景太过神秘,柳明的死因成谜,这一切都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但机遇同样巨大。一个传承古老的技艺流派,其积累的知识和技术,或许正是他撬动这个时代最需要的力量!墨衡已经证明了其在化工和机械方面的价值,若得其真心辅佐,无疑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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