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或许没过多久,那设想中巨大的海兽也迟迟未来。傅坤泽的投影沉默着,但他本人的大脑在船长室内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心如死灰的艾莲,所有插科打诨的念头都熄灭了。毒岛冴子和小陈也默默的注视着傅坤泽,等待他的决定。
“麻烦了,这下真麻烦了。”傅坤泽眉头紧锁。
“劝她逃命?没用。她不是怕死,她是怕无家可归。” 这个核心概念瞬间抓住了他。
“对她来说,家不是个地方,是那群人。人没了,家就碎了。她守着这片废墟,是因为这是家最后存在过的证据。离开这里,就等于承认家彻底灰飞烟灭了。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家啊……”傅坤泽下意识嗤笑一声,他想起那个冰冷无趣的孤儿院,那从来不是家,只是个住处,所以他毫无留恋地想炸烂它。小陈更绝,连过去都没有,像张白纸,在船上画下了第一个家的符号。冴子……冴子曾经那个被血浸透的家也塌了,好不容易才在新的船上找到了锚点……
“不行,船不在附近,没法给她变个新家出来。养成器也没谱,不能空口许诺登船。”他快速否决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钥匙还得落在家上……但不是给她一个新家,是让她明白,真正的家不是这几块石头,而是她本身。她活着,家就活着一部分。她死了,家就真的全完了。”
一个更沉重、但或许更有效的思路在他脑中成型。他要劝说的不是逃命,而是迁徙为了守护家的延续而进行的战略性转移。
傅坤泽的投影缓缓地、尽可能地靠近艾莲,他的声音通过投影传来,扔掉了一切轻浮,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艾莲,”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我大概,明白你的感觉了。你不是想死在这里,你是不知道,除了这片装着家最后影子的废墟,你还能去哪。”
艾莲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但蜷缩的尾巴绷紧了。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傅坤泽没有停顿,他的话语像在剥开一层层外壳,直抵核心:
“你觉得离开了,就是家的最后一点痕迹都抛下了,是对他们的背叛,对吗?你觉得你的命,应该和你的家同归于尽,才算完整,对吗?”
艾莲她发出一声极轻微、被压抑的哽咽,仿佛被说中了最深的心事,抠进沙地的指尖更用力了。
“看着我,艾莲。”傅坤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尽管只是投影。“或者,看看你身边。”
他虚拟的手臂划过整个洞窟的骸骨。
“这个家,已经塌了。它死在过去了。你守在这里,陪它一起被埋葬,很容易,但那只是殉葬。”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认真:
“但真正的家,不是石头,不是洞穴,甚至不完全是这些骸骨。家是格鲁姆编胡子的笑,是巴顿吹牛的憨样,是莉娜的歌声,是小托比的顽皮!家是那些活过的记忆!”
“这些记忆,现在在哪?”他逼问着,然后给出了答案,“它们在你脑子里,在你心里!只有你记得了!你是你那个家,现在唯一还能动、还能呼吸、还能证明它存在过的部分了。”
艾莲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但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掺杂了巨大的震惊和动摇。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傅坤泽趁热打铁,语气放缓,却更加沉重:
“所以,现在要毁了这最后一部分吗?让家彻底变成绝对静止的、无人记得的历史?让那些笑声和歌声,连最后一个记得它们的人都消失?”
“你死了,家就真的死了。你活着,家就至少还有一部分活着。*这不是抛弃,艾莲,这是继承!你是你家最后的继承人,你得把家的核心那些记忆带出去。”
艾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剧烈地挣扎着。傅坤泽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击着她固守的信念。她看着周围的骸骨,又看看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是家的载体。
“我的船不在这里,我没办法现在就把这些都带走。那个能召唤你的破机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他异常坦率,“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立刻的新家。我只能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先活下去,为家活下去。离开这个即将塌陷的坟墓,不是为了逃命,是为了给你心里那个家找一个能继续存在下去的机会。”
“等我找到你,艾莲。我发誓我会找到你。到那时,如果你还想回来,我陪你回来,风风光光地安葬他们。如果你愿意,我的船就是一群无家可归者的疯人院,但那里,至少能让你心里那个家,安全地活着。”
他向她伸出投影的手,尽管无法真正触碰:
“现在,为了家,跟我走。先离开这里。这不是结束,这是你为你家能做的,最艰难、也是最伟大的决定,选择延续,而不是终结。”
艾莲愣愣地看着傅坤泽,又缓缓环视整个洞窟。巨大的悲伤依旧笼罩着她,但一种新的、沉重的使命感渐渐在眼中凝聚。她不再哭泣,只是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般,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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