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敛去,破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风吹过断墙残垣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陈渡不敢生火,怕招来不该来的东西。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将阿青揽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依旧滚烫的身子。那本薄薄的《镇河录》紧贴着他的胸口,粗糙的封皮硌着皮肤,像一块冰冷的烙铁。
他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册子上那些断续的字句,如同鬼画符般盘旋不去。
“恶蛟”、“守陵人”、“排帮”、“逆鳞”、“血食”……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通往更加黑暗真相的门。
阿青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模糊的呓语,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含混不清。陈渡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她的嘴唇。
“……冷……好冷……水里……有东西……看我……”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极度的恐惧。陈渡的心揪紧了。她是不是梦到了清江浦水底那被铁链锁住的怪物?还是那艘白色的鬼船?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我们安全了,在庙里。”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这破庙能挡住什么?挡不住白船,挡不住复活的骸骨,更挡不住那深埋水底的千年恶蛟。
他必须尽快从《镇河录》里找到办法。
后半夜,阿青的烧似乎又退下去一点,呼吸稍微平稳了些,沉沉睡去。陈渡却毫无睡意。他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再次翻开了那本册子。
月光太暗,字迹模糊得如同虫爬。他只能用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摸索,凭借触感和之前匆匆一瞥的记忆,艰难地辨认着。
后面的内容更加零碎,似乎记录了不同时期“守陵人”与恶蛟、以及与排帮等势力的斗争。
“……排帮势大,勾结官府,以‘漕运’之名,行‘饲蛟’之实……每至汛期,必以童男童女献祭,美其名曰‘河神娶亲’……”
看到“河神娶亲”四个字,陈渡瞳孔一缩。清江浦的“鬼娶亲”,果然是排帮留下的遗毒!或者说,是模仿排帮旧制的邪恶仪式!
“……守陵人林氏一脉,代代单传,以自身精血绘制‘镇河符’,维系封印……然人力有时尽,蛟力日增……”
“……排帮寻得‘蛟涎石’,可暂控蛟性,然此石亦能污人神智,助纣为虐……”
蛟涎石?陈渡想起怀里那块来自厄眼神像的黑石,还有溶洞骸骨脖颈上的黑石项链。难道那就是“蛟涎石”?厄眼教和那复活的骸骨,都与排帮有关?或者,他们是在争夺这种石头?
他继续往下“看”,指尖触碰到几行更加潦草、仿佛仓促写就的字迹:
“……大限将至,封印将破……恶蛟‘蜃’已生逆鳞,位于其喉下三寸,色苍白,坚逾精钢,唯以至阳至刚之物,趁其张口吞噬血食之瞬间击之,方可碎鳞……”
“……然‘蜃’狡诈,常匿于水眼深处,非‘钥匙’不得近其身……”
“……‘钥匙’者,乃古之守陵人以自身骨血熔铸之‘辟蛟珏’,共三枚,一藏于……(字迹被污迹覆盖)……一失于排帮之手……一随余葬于……(字迹再次模糊)……”
后面的内容几乎完全无法辨认,只有最后几行断断续续的警告:
“……切记……毁逆鳞,断血食……二者缺一不可……否则蛟怒,伏尸千里……”
“……后来者……若见此录……速离运河……永世……莫再回头……”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陈渡缓缓合上册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他一时难以思考。
恶蛟名为“蜃”。逆鳞在它喉下三寸。需要至阳至刚之物,在它吞噬“血食”的瞬间击碎逆鳞。
而靠近它,需要“钥匙”——辟蛟珏。一共三枚,一枚下落被污迹遮盖,一枚被排帮得去,一枚随着写这本册子的末代守陵人下葬。
写书人葬在哪里?溶洞里那具复活的白骨,难道就是……
陈渡不敢再想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青,又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几块冰冷的石头。
厄眼黑石,疑似“蛟涎石”,能污人神智,却似乎也对“蜃”有一定影响。
那块温润的小玉,是石根给的,似乎有安神定魂之效。
还有从溶洞骸骨身上发现、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怀里的那枚白玉如意……这会不会就是……三枚“辟蛟珏”之一?随着末代守陵人下葬的那一枚?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
如果白玉如意真是辟蛟珏,那么溶洞里那具复活的骸骨,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末代守陵人林氏!他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排帮的阴谋,或许是封印反噬)变成了那副模样,守护着作为“钥匙”的玉如意。
而排帮得到的那一枚辟蛟珏,又流落到了何处?是否就在清江浦水底,被用来“控制”或者说“喂养”那头恶蛟“蜃”?
白船和上面的无面白袍人,它们身上的符号与玉如意上的符号一致,它们是在寻找失落的辟蛟珏?还是在执行另一种形式的“河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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