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的问话在死寂的河湾里荡开,礁石上劫后余生的人们互相看了看,脸上除了后怕,更多的是麻木。那漩涡虽然暂时平息,但墨黑色的河水像一块巨大的棺盖,压在每个人心头。
被陈渡救下的年轻汉子喘匀了气,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和冷汗,哑着嗓子开口:“俺……俺叫张顺,是下游张家坳的。”他指了指那片墨色的河面,“这铁牛,老辈子人叫它‘镇河铁犀’,说是前朝官府花大力气沉在这里,镇着这截河道底下的一个‘水眼子’。”
他咽了口唾沫,眼里带着恐惧:“可这玩意儿,根本镇不住!反倒成了个记号。早些年还好,隔几年才闹一回动静。这些年,越来越频繁,尤其月圆前后,这铁牛身子就抖,那水眼子就翻腾,靠近的船,没一个能囫囵个出来。”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哆哆嗦嗦地补充:“不是船……是……是那水眼子下面,有东西!俺爷爷那辈就传,说下面锁着个大家伙,是蛟龙!这铁牛,不是镇河的,是……是锁蛟的桩子!”
锁蛟的桩子?陈渡想起水府卷轴上的记载,恶蛟“蜃”被三枚辟蛟珏压制。难道这铁牛,也是古代镇压体系的一部分?只是年代久远,封印松动,或者被“蜃”的力量侵蚀,反而成了标记它巢穴入口的灯塔?
“那他们为什么把你们绑到这里?”陈渡看向张顺。
张顺脸上露出愤恨和无奈:“是‘河伯祠’那帮天杀的!他们说,这蛟王爷醒了,嫌血食不够,发怒了,才让河水泛滥,死人无数。要平息它的怒气,就得按时送‘祭品’过来,喂饱它,它才安生。”
“河伯祠?”
“就是一帮神棍!”另一个脸上带疤的妇人啐了一口,“打着祭祀河伯的名头,横行乡里,谁家交不起‘平安钱’,或者得罪了他们,就把人绑来当祭品!说是什么‘八字合适’,呸!”
原来不是官府,也不是水匪,是一帮借鬼神之名敛财害命的邪教。陈渡明白了。利用人们对恶蛟的恐惧,行草菅人命之实。
“他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送祭品过来?”陈渡追问。这铁牛的异动,似乎有规律。
张顺摇了摇头:“不清楚。只听说河伯祠的大祭司,能‘通神’,知道蛟王爷啥时候‘饿’。”
通神?陈渡心里冷笑。恐怕是能感知到“蜃”的活动周期,或者这铁牛异动的征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黑色的礁石,那轻微的震动似乎一直没有完全停止。又望向那片墨色的、仿佛凝固了一样的河水。铁牛只露出小半脊背,大部分还沉在水下淤泥里。
“铁牛翻身,河眼倒悬……”他喃喃自语。
张顺听到了,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你……你也知道这话?这是河伯祠大祭司常念叨的咒!他说,等铁牛彻底翻身那天,河眼就会倒转,蛟王爷就会……彻底脱困!”
彻底脱困?
陈渡心头一凛。如果“蜃”彻底摆脱封印,那就不只是运河沿岸的灾难了。必须阻止!
他需要找到最后一块辟蛟珏,必须在“铁牛翻身”之前!
“这铁牛,能动吗?或者,能下去吗?”陈渡指着那半埋的巨物问道。卷轴提示“铁牛沉,镇河心”,最后一块玉很可能就在铁牛附近,甚至……在它下面。
张顺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下……下去?”张顺结结巴巴,“那水眼子刚闹过,水里指不定有啥!而且这铁牛滑不溜秋,全是锈,咋下?”
陈渡没说话。他走到礁石边缘,靠近铁牛的方向。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巨物的压迫感。锈蚀的金属表面布满坑洼和厚厚的附着物,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铁锈、淤泥和隐约腥臭的陈旧气味。铁牛倾斜的角度,让它朝向河心的一侧,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约莫一人来宽的缝隙,像是……一张微微张开的巨口?里面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铁牛口?
难道入口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惊魂未定的人群,又看了看远处芦苇丛里焦急张望的阿青和老渔夫。
不能带着他们冒险。
“张顺,”他开口道,“你熟悉这一带水路,能想办法把这些人,还有我筏子上的两个人,送到安全点的地方吗?找个可靠的村子暂时安置。”
张顺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能!往下游再走十几里,有个叫‘柳湾’的村子,那边地势高,离这鬼地方远,河伯祠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好。”陈渡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几个铜钱,塞给张顺,“带他们过去,弄点吃的。”
张顺看着手里的铜钱,又看看陈渡,眼神复杂:“恩人,你……你不走?”
陈渡看向那张开的“铁牛口”,目光沉静。
“我得下去看看。”
“啥?!”张顺和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使不得啊!那下面是阎王殿!”老头急忙劝阻。
陈渡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他走到阿青和老渔夫藏身的河汊,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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