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户带着官兵的脚步声和最后一点火把的光晕,彻底消失在暗河上游的黑暗里。哗哗的水流声重新成为主宰,填充着空旷的地下空间,反而衬得这片河滩愈发死寂。
黑暗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留下的几人。只有哑巴手中那盏油灯,顽强地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照亮脚下粗糙的碎石和近处黝黑的水面。
老鱼头将陈渡小心地放平在那块大石头上,探了探他的鼻息,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他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一角,蘸了些暗河水(顾不得是否有毒了,只能赌一把),小心地擦拭陈渡干裂起皮的嘴唇和额头的虚汗。
三娘抱着丫蛋,和李老汉缩在另一块石头后面,不敢离水边太近,也不敢离老鱼头他们太远。丫蛋似乎睡着了,小胸脯轻轻起伏。李老汉则不时惊恐地望向秦爷他们进去的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又望向上游的黑暗,身体微微发抖。
哑巴没有坐下,他举着油灯,像个沉默的哨兵,站在河滩与岩壁的交界处,面朝那个狭窄的洞口,一动不动。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瘦削而紧绷的侧影。
时间在黑暗和流水声中缓慢爬行。
“老鱼叔……”三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细弱蚊蝇,“秦爷他们……不会出事吧?”
老鱼头没回头,依旧专注于照料陈渡,瓮声瓮气地说:“管他出不出事!最好死在里面,清净!”话虽狠,但他握着湿布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秦爷死了固然好,但若那洞口真是出路呢?
“那……那王大人他们,能找到路吗?”李老汉也颤声问。
“谁知道呢。”老鱼头叹了口气,“这鬼地方,看着河挺大,指不定前面就是悬崖瀑布,或者干脆就没路。”
沉默再次降临。每一种可能都指向绝望。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陈渡,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咕噜声,像是被水呛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陈老弟?”老鱼头立刻俯下身。
陈渡的眼皮颤动得厉害,似乎想努力睁开,但最终只是徒劳。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冷……河……”
老鱼头连忙将耳朵凑近:“陈老弟,你说什么?河怎么了?”
“……河……不对……”陈渡的声音断断续续,微不可闻,“水……涨了……”
老鱼头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暗河。河水依旧在哗哗流淌,水位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说什么?”三娘紧张地问。
“他说……水涨了。”老鱼头直起身,疑惑地看着河水。
三娘和李老汉也看向河面,看了半晌,李老汉迟疑道:“没……没涨吧?我看着一样啊。”
哑巴却突然动了。他猛地转过身,几步冲到水边,将油灯尽量放低,几乎贴到水面,死死盯着河水与河滩交界的那条线。
看了十几息,他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对着老鱼头等人,用力指着水面,又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河滩,双手做了一个快速上抬的动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真……真涨了?”老鱼头这下也慌了,连滚爬爬地冲到水边。借着灯光,他仔细看去。果然!刚才水位线距离他放陈渡的那块大石头还有两三步远,现在,那浑浊的水流已经快要舔到石头边缘了!而且,水面上漂浮的些许枯枝败叶,移动的速度似乎也快了一丝!
这涨速非常缓慢,不易察觉,但确实在涨!
“妈的!”老鱼头骂了一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地下暗河的水位变化毫无规律,天知道它会涨多高!万一要是涌起浪头……
“快!把陈老弟挪到高处!”老鱼头吼道。
哑巴已经抢先一步,帮着老鱼头将陈渡从石头上架起,向河滩内侧、靠近岩壁的方向拖去。那里地势稍高,有几块更大的岩石。
三娘和李老汉也慌忙抱起丫蛋,跟着往高处躲。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原来位置不久,“哗啦”一声,一个不大的浪头拍打在河滩上,刚才陈渡躺着的那块大石头,瞬间就被淹没了小半。
水位上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河水也开始变得有些浑浊,带着更多的泥沙。
“怎么办?怎么办啊?”李老汉看着不断逼近的河水,腿肚子转筋,几乎要瘫软在地。
出路被探索的两队人马占着,他们被困在这不断缩小的河滩高地上,成了瓮中之鳖。
哑巴举着油灯,焦急地四下照射,寻找着可能攀爬或者躲避的更高处。但岩壁陡峭湿滑,根本无处可攀。
老鱼头看着昏迷的陈渡,又看看不断上涨的河水,一咬牙,对哑巴道:“哑巴兄弟!不能等了!咱们也得往里走!”
他指的,是秦爷进去的那个狭窄洞口。虽然危险,但总比被淹死强!
哑巴却用力摇头,指着那个洞口,又指着上涨的河水,脸上露出极度警惕的神色。他似乎认为,进洞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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