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退去的短暂空隙,并未带来丝毫轻松。“打狗城”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紧张的气息,如同绷紧的弓弦。士兵们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拼命地将散落在阵地前的弩箭回收——那些插在尸体上、钉在土地里,甚至有些箭杆已经染血的箭矢,都被小心翼翼地拔出来,在脏破的衣襟上擦拭两下,便重新插回箭囊。每一支箭,此刻都代表着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秦战没有休息。他沿着泥墙内侧快步走着,目光锐利地检查着每一处防御。泥墙在承受了第一波稀疏的箭雨和可能的撞击后,整体还算完好,但一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被士兵们用随手可得的湿泥匆忙糊住。
“水!快去河边打水,把前面那片泥地再浇湿一遍!快!” 秦战对着几个辅兵吼道。他清楚地看到,经过方才骑兵的践踏和阳光的短暂照射,阵地前那片他们精心“制造”的泥泞地带,表层已经开始有发硬板结的迹象。
几个辅兵立刻拎起木桶、甚至摘下自己的头盔,连滚带爬地冲到河边,舀起冰冷的河水,奋力泼洒在那片颜色变浅的区域。河水与尚未干透的泥浆混合,重新变得一片狼藉,泥浆溅起,沾了他们满身。
黑伯则带着工匠,紧张地检修着几台在刚才快速射击中出现轻微卡顿的弩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压抑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百里秀站在指挥位旁,手中的炭笔在一小块麻布上快速划动着,她在根据第一波攻击的情况,微调着物资分配和人员轮换的方案。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专注。
“头儿,你看!” 二牛突然指着北方,声音带着一丝变调。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齐刷刷地抬头望去。
只见蛮族后阵那原本有些散乱的烟尘,此刻正以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缓慢,却也更具有压迫感的方式,重新凝聚、推进。与之前轻骑的迅捷不同,这一次,烟尘的颜色似乎都更深沉了些,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马蹄声再次传来,但节奏更慢,声音更闷,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胸口上。
紧接着,一片移动的“金属丛林”从烟尘中缓缓显现。
是重甲骑兵!
人数远比之前的轻骑要多,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上千骑!他们人和马都披挂着厚重的、看起来粗糙却坚实的皮甲,关键部位甚至镶嵌着打磨过的骨片或小块的金属片。骑士手中拿着的不再是轻便的弯刀,而是更长的、利于劈砍的马刀和狼牙棒,脸上带着金属面罩或是涂抹着狰狞的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充满暴戾和杀戮欲望的眼睛。
他们排着远比轻骑紧密的阵型,如同一堵移动的、布满尖刺的钢铁墙壁,缓缓压来。马蹄踏在地面上,不再是轻快的“哒哒”声,而是沉闷的“咚咚”声,连带着整个黑石滩似乎都在随之震颤。
这股沉重的压力,远比之前轻骑的喧嚣更让人窒息。墙头上,不少士兵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刚刚升起的些许信心,在这钢铁洪流面前,似乎又开始动摇。有人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握着武器的手心里再次沁出冷汗。
“他娘的……这……这怎么打?” 二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金属洪流,声音有些发干。他的长戟对付轻骑还能占些便宜,可面对这些包裹得如同铁罐头般的重骑,他心里实在没底。
秦战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重甲骑兵冲击力无敌,但缺点也同样明显——笨重,转向困难,尤其害怕……复杂地形!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片被反复浇灌、此刻在重骑逼近的威压下仿佛都在微微颤动的泥泞地带。
“弩手预备!” 秦战的声音依旧稳定,传遍墙头,“瞄准马腿!或者面甲缝隙!别浪费箭矢在他们的胸甲上!”
“长戟手!听我号令!等他们速度慢下来,给老子往马腿上招呼!”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将杀戮的目标精准地指向敌人最脆弱的环节。
蛮族重骑显然吸取了轻骑的教训,他们没有一开始就疯狂加速,而是保持着一种压抑的、步步紧逼的节奏,缓缓进入弩箭的极限射程范围。他们似乎想用这种沉重的威势,直接压垮守军的意志。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
秦战没有下令射击。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一百步……八十步……
重骑队伍的前排,已经堪堪触及那片颜色深暗的泥泞地带边缘。一些战马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了前方地面的不同,有些不安地喷着响鼻,蹄子刨动着地面,速度不由自主地又慢了一丝。
就是现在!
“弩手——放!” 秦战怒吼!
“嗡——嗖嗖嗖!”
第二波弩箭风暴再次腾空而起!这一次,弩手们牢记命令,弩箭大多带着低沉呼啸,射向那些披甲战马相对纤细的腿部,或者试图从骑士面甲的缝隙中钻入!
“噗嗤!咴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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