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扬州城沉浸在一片温柔的静谧与点点灯火之中。白日里的喧嚣散去,唯有运河的水声和偶尔传来的更梆声,提醒着这座不夜城并未完全沉睡。
在赵三的引领下,李白穿过几条更为幽深的巷弄,最终来到一座看似是废弃货仓的后院。院墙高耸,木门厚重,推开时只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院内别有洞天,虽陈设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几间相连的仓房被改造成了居所和议事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隐约的金属气息。
他刚踏入主仓房,早已等候在内的几人立刻站了起来。
“太白!”
“李兄!”
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为首一人,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思,正是杜甫。他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李白的手臂,上下打量着,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一路辛苦!汴梁之事,郭锋已遣人告知大概,实在……险死还生!”
旁边那铁塔般的汉子,正是雷万春。他虽不像杜甫那般情感外露,但虎目中也闪烁着由衷的欣喜,抱拳沉声道:“李先生安然抵达,我等便有了主心骨!”
在杜甫和雷万春身后,还站着几位气息精悍的汉子,都是当初在汴梁遴选出的核心骨干,此刻纷纷向李白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服。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又带着风霜的面孔,李白心中亦是暖流涌动。离开长安后的颠沛流离,阿依娜牺牲带来的刻骨之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份志同道合、生死相托的情谊稍稍抚平。
“子美兄,万春,诸位兄弟,久等了。”李白回礼,声音温和而坚定,“我没事。倒是你们,先一步南下,在此地打开局面,辛苦了。”
众人落座,中间是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铺着一张粗略绘制的扬州及周边舆图,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纸笺。灯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很长。
“情况,赵三大致与我说了。”李白率先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漕帮内乱,地头蛇‘镇三江’觊觎,西域商队异常,还有这扬州城醉生梦死之下的暗流。千头万绪,我们需得理清楚,更要站稳脚跟。”
杜甫点头,接口道:“不错。我等南下至此,虽依托‘诗阁’早年布下的一些暗桩,初步立足,但力量分散,名不正言不顺。各地汇聚而来的江湖义士、流亡好汉,虽心怀忠义,却大多习惯了我行我素,缺乏统一号令和长远规划。长此以往,恐成一盘散沙,难成大事。”
雷万春也闷声道:“杜先生所言极是。打架拼命,我老雷和兄弟们不含糊。但如何管好这越来越多的人,如何调配资源,如何应对官府和各方势力的窥探,实在头疼得紧。”
李白静静听着,心中明了。这正是他从离开汴梁时就开始思考的问题。凭借个人魅力和一时义气可以聚拢人心,但若要成就对抗安禄山、守护一方的大事,必须依靠更高效、更严密的组织。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变得深邃:“所以,我们不能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我们需要骨架,需要血脉,需要明确的方向和规矩。”
他看向杜甫:“子美兄,你学贯古今,明察时弊,善于以文字动人,通达情理。我意,设立‘诗阁’,由你执掌。”
杜甫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焕发出神采:“诗阁?”
“不错。”李白解释道,“‘诗阁’非仅吟风弄月。其责有三:一为耳目,整合各方情报,分析天下大势,敌我动向,做到知己知彼;二为喉舌,以诗文、童谣、评话等形式,扬我侠义之名,揭露安胡暴行,凝聚民心士气,引导舆论;三为谋略,参赞军机,制定方略,联络各方可能争取的力量。简言之,‘诗阁’便是我们的眼睛、耳朵和大脑。”
杜甫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李白所言,正是他心中抱负的延伸,将文人的笔与智,化为了切实可用的力量。他郑重拱手:“太白信重,杜某必竭尽心力,不负所托!”
李白点头,又看向雷万春:“万春,你勇武豪侠,义气深重,能服众。‘剑堂’便交由你统领。”
雷万春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板。
“‘剑堂’亦有三责:一为锋刃,汇聚武勇之士,负责一切对外行动,护卫、突击、刺探、乃至未来的正面搏杀;二为筋骨,负责武备打造、物资调配、据点守卫,乃我盟之根基;三为训练,制定操典,统一号令,提升所有成员的武艺与战阵配合。‘剑堂’便是我们的拳头、臂膀和脊梁!”
“好!”雷万春听得热血沸腾,一拍大腿,“李先生放心!‘剑堂’交给我,必定打造成一支令行禁止、能征善战的铁军!”
“并非单纯的江湖厮杀。”李白提醒道,“我们要面对的,是训练有素、嗜血狂暴的边军胡骑。个人勇武固然重要,但纪律、配合、装备、战术,更为关键。稍后,我会与你详细探讨一些……新的训练和作战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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