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挤出来,将河滩照得一片灰白。
陈平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刺骨的疼痛和酸软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疼,但活着。
他侧过头,看到自己被划开的伤口。原本乌黑发亮的皮肉,此刻竟褪去了几分骇人的颜色,虽然依旧红肿不堪,但流出的血已经不再是腥臭的黑色,而是带着一丝暗红。伤口上敷着的草药泥已经干涸,紧紧粘在皮肉上。
一股苦涩的余味还残留在舌根,那是解毒草的味道。
他忽然明白了。
是自己那几下子救了自己。
若不是他够狠,用石片划开伤口,放出大半毒血,恐怕早就被那地龙蝰的蛇毒侵入心脉,僵成了一具尸体。而那些随处可见的、药效微弱的解毒草,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恰好中和了残余的毒性,把他从鬼门关前又拽了回来。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妖兽,不然此时他都已经变成腹中食物了
想到这里,陈平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果断和运气,还是该苦笑自己的狼狈。
他挣扎着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靠着身后的湿滑岩石大口喘息。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活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难民。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厚土盾没了。
他心里一沉,又连忙在身边摸索,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一百来块下品灵石,湿漉漉地滚在泥沙里,泛着可怜兮兮的光。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成了湿哒哒的一团。
至于那株费尽心机才到手的寒髓草,更是连影子都不见了,想必是在逃亡和落水的过程中,早就遗失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不,比解放前还惨。
陈平看着自己全部的身家,一股巨大的憋屈涌上心头。想他满怀壮志地进入黑风山脉,以为能像那些散修一样,猎妖兽,采灵药,赚得盆满钵满,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呢?
杀了一头不值钱的铁头狼,差点被一条小蛇送去见祖师爷。法器丢了,灵草没了,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这趟买卖,赔到姥姥家了。
他不禁回想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运气不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一巴掌扇了回去——当然,只是在脑子里扇。他现在可没力气抬手打自己。
把一切都归咎于运气,是傻子和懦夫才会干的事。
“我真是个傻子。”他苦笑着摇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月那丫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她当时怎么说的?“外面的世界没有庶物殿那么安全,什么都可能遇到,多准备点总没错。”
可惜他当时只顾着盘算那点灵石,根本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想,张月这人虽然资质与自己相当,三灵根资质放在外门弟子里也就是中等,但人家脑子清楚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像他,满脑子都是发财梦,结果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陈平又想起了在坊市时的情况。当时他除了那张地图,几乎什么准备都没做。连最基本的功课都没做足,就敢往黑风山脉里闯,现在想想,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对,是初生牛犊太蠢了。
他回忆着那些散修们在坊市里的表现。人家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储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丹药、符箓、阵盘。就连最穷的那个,腰间也挂着三四个小瓶子,里面装的不是回气丹就是金疮散。
而他呢?除了一面厚土盾和几瓶金疮散,啥也没有。
“这不是去冒险,这是去送死。”陈平自嘲道。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散修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估计在人家眼里,他就是个刚出茅厕,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陈平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不,是太蠢了。
蠢就是活该倒霉。
他又想起了那株寒髓草。说实话,那玩意儿确实诱人,三千灵石呢,够他在宗门里逍遥好几年了。
但问题是,他当时完全没考虑过风险。《百草图鉴》上明明写着“凡天材地宝,必有妖兽守护”,他却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
眼里只有好处,看不到危险,这不是贪心是什么?
陈平苦笑着摇头。他以前总觉得那些在宗门里混日子的师兄们太没出息,明明有机会出去闯荡,却宁愿窝在宗门里当个废物。
现在他才明白,人家不是没出息,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不像他,什么都不懂,就敢往外冲。
不过,这次的教训也不算白费。至少让他认清了自己的真实水平。
炼气三层,会几个基础法术,有一面下品法器,放到外面的世界里,连个屁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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