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元年的春节,若是单看金陵城皇宫里的排场,倒也算得上张灯结彩,有那么几分虚假的太平气象。马士英和阮大铖这两位大佬,一个把持朝政,一个掌控舆论,将“指鹿为马”的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仿佛江北的烽火、武昌的刀兵,都不过是疥癣之疾,影响不了他们听着新编的《燕子笺》,品尝江南佳酿的雅兴。
然而,谎言终究糊弄不了现实。武昌的军阀左良玉不打算陪他们演戏了,他麾下那号称十万的大军,打着“清君侧,诛马阮”的旗号,浩浩荡荡,顺江而下,目标直指金陵。那架势,不像来拜年送礼,倒像是来给弘光皇帝送终,顺便把马士英和阮大铖打包捎上。
这下,小朝廷彻底炸了锅。北边的清兵?那是远虑!眼前的左良玉?这是近忧!马阮二位一合计,拍板定下了流传千古的国策——“攘外必先安内”!江北四镇的精兵?调回来!京城能打的部队?顶上去!连平日里主要负责抓人、抄家、摆造型吓唬文官的锦衣卫,除了留下必要的看家人员,大部分也被冯指挥使带着,哭爹喊娘地开赴前线,准备用绣春刀去硬扛左良玉的兵锋。
一时间,金陵城内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清净”,只是这清净之下,涌动着的是亡国前的恐慌。
在这片混乱中,有两个人对王鼎的“牵挂”,非但没有被冲淡,反而如同陈年老酒,越发“醇厚”了。
第一位,自然是兵部尚书阮大铖阮大公公。此刻,他正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位锦衣卫里的“关系户”,高进,高公子。
高进心里也苦啊。他本是金陵城里有名的纨绔,靠着祖荫和钻营,在锦衣卫里混了个百户的闲职,平日里欺压良民、勒索商贩他在行,可真要让他上战场刀头舔血?那还不如直接让他尿裤子来得痛快。更何况,他心里还揣着个天大的执念——弄死王鼎!
“公公,”高进挤出一个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锦衣卫精锐尽出,城内空虚,这……这不便宜王鼎那小子了吗?”
阮大铖用他那能刮掉人一层脸皮的尖利眼神扫过高进,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兵力捉襟见肘,指挥使冯大人连看门的老弱都带走了!你倒好,只惦记着你的私仇!”
高进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来个九十度鞠躬:“公公明鉴!那王鼎虽是私仇,更是国贼啊!他勾结复社和东林党人,诽谤朝廷,若不除去,必生后患!再者……再者,他对公公您,那也是极尽污蔑之能事啊!”
这顶高帽子戴得勉强,但阮大铖听着还算顺耳。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一只并不存在的苍蝇:“行了行了!咱家没空听你废话!现在是什么光景?左逆兵临城下,北边鞑子虎视眈眈!给你十一个人!多一个都没有!”
“十……十一个?”高进傻眼了。这人数,剿匪不够,拜年嫌多,去抓那个比泥鳅还滑的王鼎?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怎么?嫌少?”阮大铖音调陡然拔高,那公鸭嗓子尖锐得能震碎琉璃瓦,“咱家告诉你,就这十一个,还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锦衣卫在各地的卫所早就名存实亡,地方官府现在只顾着备战征粮,谁有闲心管你抓什么神医诗人?!”
他凑近高进,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命令:“形势比人强!没工夫陪你玩诏狱里那套慢工出细活了!听着,找到王鼎,及其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见之即杀!就地正法!不必请示!”
高进一听,不能把王鼎弄进诏狱享受“抽肠”大餐,心里颇有些遗憾,忍不住争取道:“公公,不能这么便宜他啊!那诏狱里的刑具,小子我还想让他一一品尝,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诏狱?还诏狱?!”阮大铖痛心疾首,“高进啊高进,你是真傻还是装蠢?左良玉十万大军转眼就到,北边探马传来消息,清军前锋已近徐州!说不定你还没摸着王鼎的衣角,这金陵城,这诏狱,还属不属于咱家,属不属于大明,都他娘的两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夜长梦多!没时间了!所以便宜他了!抓到就杀!杀光!包括他的家人,亲戚,一个不留!给咱家斩草除根!”
这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股末日来临前的疯狂与狠戾。
高进被这气势骇得一个激灵,连忙应声:“是是是!公公英明!只要是他亲人,属下一定一个不留!”他眼珠一转,又想起个人来,“另外公公,属下还想求您个恩典。南镇抚司有个小旗,叫孙能,对王鼎也是恨之入骨,能否将他调拨给属下使用?定能事半功倍!”
“孙能?”阮大铖皱了皱眉,“什么人?与王鼎有仇?”
高进立刻来了精神,添油加醋道:“回公公,那薛贡乃是他的结拜兄弟!而且上次在清河县围捕王鼎时,孙能身先士卒,勇不可当,结果……结果被那卑鄙无耻的王鼎,用最歹毒、最下作的暗器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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