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坊秘密实验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油灯的光芒在苏俊朗苍白而紧绷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中交织的震惊、愤怒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桌上,摊开着赵铁柱等人连夜绘制的、标记着可疑符号的废弃宅院草图,以及那份记录着“贝勒”、“沈阳”等关键词的窃听报告。
所有的间接证据,都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指向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清廷的触角,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入了洛阳!
然而,间接证据终究是间接证据。
在牛金星虎视眈眈、李自成态度暧昧的当下,仅凭这些“猜测”和“风闻”,根本不足以取信,更不足以调动力量进行雷霆打击。
一旦指控失败,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铁证!
需要能将匕首狠狠扎在敌人心脏上、让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实证!
“必须亲眼看到,亲手拿到!”
苏俊朗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
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微微嘶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今夜,我亲自去探一探那鬼地方!”
这个决定极其冒险。
他并非武艺高强之辈,夜探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深知,此事关乎洛阳存亡,关乎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的生死,绝不能假手他人,更不能心存侥幸。
他立刻找来刘宗敏派来保护他(某种程度上也是监视)的两名亲兵队长——
王犇和李獒。
此二人是刘宗敏的老营心腹,悍勇异常,身手矫健,且对刘宗敏绝对忠诚。
苏俊朗屏退左右,将事情的严重性和自己的推测(略去技术监控细节,只强调偶然发现和怀疑)低声告知二人。
“…情况便是如此。
此事千钧一发,若真让鞑子奸细得逞,洛阳危矣,闯王基业危矣!
刘将军麾下弟兄亦将陷入险境!”
苏俊朗目光灼灼地盯着二人,
“我需亲自前往验证,需要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此事机密,暂不可外泄,尤其不可让牛丞相的人知晓!”
王犇和李獒闻言,先是震惊,随即脸上露出凶狠的煞气。
他们虽是粗人,但久经战阵,对敌人的嗅觉极其灵敏。
苏俊朗的话虽有些玄乎,但“鞑子奸细”四个字,足以点燃他们骨子里对关外蛮族的刻骨仇恨和杀意。
“他娘的!
竟有此事?!”
王犇低吼一声,眼露凶光,
“军师放心!
既是鞑子探子,老子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俺们兄弟护着您,刀山火海也闯得!”
李獒也重重点头,磨拳擦掌:
“没错!
军师指哪打哪!
抓了活口,送到刘将军帐前,看谁还敢聒噪!”
有了这两位悍勇亲兵的保证,苏俊朗心中稍安。
他迅速准备:换上深色紧身衣靠,带上防身的短刃(虽不指望用它搏杀),又让王犇李獒检查了兵刃弓弩。
为防万一,他还特意带上了几枚用硝石、硫磺和辣椒粉临时赶制的“震撼弹”(效果未知,聊胜于无)。
夜色深沉,月黑风高。
洛阳城经过白日的喧嚣,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和野狗的零星吠叫,反而更衬出夜的压抑。
三人如同融入暗夜的鬼魅,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王犇李獒高超的潜行技巧,巧妙地避开了几拨巡夜的哨卡,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西北角那处荒废的豪绅宅院外。
宅院占地颇广,但因战乱和“闹鬼”传闻,早已破败不堪。
高大的门楼歪斜,朱漆剥落,石狮倾倒。
院内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夜风吹过空荡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确实显得阴森可怖。
王犇打了个手势,三人默契地分散,从不同方向,如同灵猫般翻过高墙,落入院内。
脚踩在厚厚的落叶和碎瓦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苏俊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感官提升到极致,仔细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王犇和李獒一左一右,将苏俊朗护在中间,三人借助残破的廊柱和荒草的掩护,缓缓向白日发现标记的主宅区域靠近。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苏俊朗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判断失误、或是对方今夜不会前来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声的窸窣声,从前厅方向隐约传来!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王犇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如同壁虎般贴地滑行,潜到一扇破损的窗棂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向内窥视。
苏俊朗和李獒也各自找到视角,凝神望去。
昏暗的月光透过破窗,勉强照亮了厅堂一角。
只见两条黑影,正站在厅堂中央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身形矮壮,穿着破烂的汉人服饰,正是白日里在流民点被苏俊朗重点关注、并被气味标记的那个“溃兵”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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