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姬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眼中那丝疑惑更深:“不错。解毒藤清淤化毒,烈阳菇激发气血,相辅相成,有何不妥?这是玄阴教调理内伤的古老方子之一,我……”
“不妥!大大的不妥!”刑天急声打断,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太多,他必须阻止母亲!他指着那口符文流转的石锅,语速飞快,带着法医特有的精准和不容置疑,“九节解毒藤,性极寒,主入厥阴、少阳经,清解深伏之毒,但其寒性凝滞,最易伤及中焦脾胃阳气!赤阳烈菇,性至阳至烈,如地火喷涌,主入太阳、阳明经,虽能瞬间催发气血,但其燥烈之气,如同烈火烹油,极易灼伤阴液,焚毁经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幽姬,一字一句道:“这两味药,一阴一阳,一寒一热,药性截然相反,如同水火!寻常配伍,必要有强大的中和之物或精妙的君臣佐使调和其性,否则强行同用,非但不能相辅相成,反而会互相攻伐,寒热交争于体内!轻则气血逆乱,真气暴走,经脉如遭冰火两重天煎熬;重则阴阳离决,脏腑俱焚,神仙难救!阿娘,这锅汤……喝不得啊!”
幽姬脸上的温婉和疑惑,在刑天这番条理清晰、精准点破药性冲突的疾言厉色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凝固、破碎,继而化为一片深沉的惊愕!
她那双总是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疏离感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照出跳跃的篝火,以及刑天那张因急切而涨红、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与洞悉的稚嫩脸庞。手中的骨勺“啪嗒”一声掉落在石锅边缘,溅起几滴滚烫的汤汁。
“你……”幽姬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轻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你如何认得九节藤与烈阳菇?又如何……懂得这般深奥的药性相冲之理?”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住刑天,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那个不属于此世的秘密。“这绝非寻常猎户人家能知晓的学识!便是玄阴教中,能一眼看破此方隐患的,也绝非等闲!”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篝火噼啪作响,石锅上的符文依旧流淌着微光,锅中的“百草回元羹”依旧散发着诱人却致命的香气。楚谣的余韵早已消散,只剩下山风穿过林梢的呜咽,以及母子之间无声的、惊涛骇浪般的对峙。
幽姬眼中的惊愕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她缓缓站起身,月白的裙裾在暮色中轻轻摆动,周身那股神秘而诡谲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让环绕在她腕间的水蛛蛊都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天儿,”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山间的夜风更冷,更沉,“你今日猎彘时的‘仵作’手法,你父亲已起疑心。如今,你又一眼道破这玄阴教秘传药方中,连许多资深药师都未必能立刻察觉的致命隐患……”她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向刑天,“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身上这些……从何而来?”
刑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父亲的怀疑尚未平息,母亲的质问又如同利剑般刺来!他张了张嘴,胸口的玉佩传来温润的暖意,试图抚平他灵魂的震颤,但面对母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只觉得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被打破之际——
“吼——!!!”
一声狂暴、凶戾到极致的兽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猛地撕裂了暮色下的宁静!那吼声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距离近得仿佛就在木屋外的密林边缘炸开!一股远比之前山彘更加暴虐、更加腥臷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飓风,瞬间席卷而至!
篝火被这股狂暴的气息冲击得剧烈摇曳,几近熄灭!幽姬脸色骤变,指尖瞬间萦绕起冰冷的幽蓝光芒!刑天肩头的金鳞预警蛾更是如同被点燃了尾巴,疯狂地振翅嗡鸣,翅膀上的金鳞爆发出刺目的、近乎燃烧般的深红色光芒——极度危险!致命威胁!
刑战魁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木屋转角,他赤裸的上身还带着未干的汗迹,眼神却已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凶刃,死死锁定吼声传来的方向。他手中并未持刃,但那双布满厚茧的拳头已然紧握,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周身气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它!”刑战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一种确认猎物般的冰冷杀意,“追来了!”
话音未落,前方浓密的、被暮色染成墨绿的灌木丛,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撕裂、抛飞!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浓烈血腥与腐朽气息的恐怖身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轰然撞入众人的视野!
那赫然是——昨日那只被幽姬放走的、身受重伤的母雾豹!
但此刻的它,已完全不复昨日的凄惨与警惕!它的体型似乎膨胀了一圈,原本矫健流畅的线条变得臃肿而怪异,左侧腹肋那道深可见骨的巨大爪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腐烂发黑,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血!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全身的皮毛大片脱落,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肉瘤!它的双眼不再是兽类的瞳仁,而是彻底化为两团燃烧着疯狂与痛苦的、浑浊的赤红火焰!口中滴落的涎水不再是透明,而是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墨绿色毒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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