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臂猛地探出,五指如钩,深深插入身旁冰冷污秽的淤泥之中!指尖触碰到某种坚硬、冰冷、带着弧度的物体——是之前散落在地的、不知何种巨兽遗留下的残破肋骨,一端断裂处尖锐如矛!
就是它!
刑天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全身残存的力量,连同那被父亲意志点燃的最后一点战斗本能,疯狂灌注于左臂!肌肉在白骨上绷紧隆起,血管如蚯蚓般贲张!
“嗖——!”
那截残破的兽骨断弩,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死亡流光,撕裂粘稠的黑暗,精准无比地射向头狼!
头狼显然没料到这垂死猎物还有如此凌厉的反击,幽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锈蚀的骨箭,裹挟着刑天最后的决绝和力量,狠狠贯入了头狼的左眼!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头狼沉重的身躯向后踉跄,腥臭的污血和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破碎的眼球组织,从它塌陷的眼眶中狂喷而出!
“嗷呜——!!!”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刺破了死寂!头狼剧痛之下彻底疯狂,庞大的身躯在骸骨堆中疯狂翻滚、冲撞,利爪胡乱撕扯,将几头靠得太近的同类都狠狠扫飞出去,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狼群瞬间大乱!头狼的惨状和失控的疯狂,如同瘟疫般在狼群中蔓延开来。幽绿的狼瞳里,贪婪被惊惧取代,包围圈顿时散乱,低沉的呜咽和不安的骚动取代了之前的致命压迫。
刑天身体一晃,左臂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浆。最后的力量随着那一箭彻底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拉扯,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怀中的幽姬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颈侧的青黑毒纹又向上蔓延了一小截。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短暂的混乱之后,狼群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凶性被再次点燃。几头体型壮硕的恶狼,甩开疯狂的头狼,龇着森森利齿,喉咙里滚动着嗜血的低吼,试探着再次逼近,幽绿的目光贪婪地舔舐着刑天和他怀中的幽姬。
就在这时,那个被刑天逼退的深渊之子,再次发出了动静。
他并未受伤,但刚才扑向星辉时,被那点微弱光芒近距离灼伤了深居黑暗的双眼。此刻他蜷缩在不远处一堆骸骨旁,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和嘶鸣。深灰色的眼瞳紧闭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裸露的小臂上,那古老神秘的星璇烙印,竟随着他剧烈的痛苦而变得异常清晰!
烙印核心的星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开始加速旋转!一丝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银色辉光,如同活物般从烙印的线条中流淌出来,不再是玉佩那种守护的温润星辉,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更接近宇宙本源的星光!
这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嗡……
奇异的共鸣声,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在刑天的灵魂深处震颤起来!他胸前那点玉佩残留的微光,仿佛受到了遥远星辰的召唤,竟也挣扎着,与那烙印流淌出的银辉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深渊之子臂上烙印光芒的亮起,坑洞深处,那片被厚厚苔藓和污垢覆盖的岩壁,竟也起了变化!苔藓无声剥落,污垢簌簌抖下,露出了岩壁之下隐藏的、巨大而古老的刻痕!
那并非天然纹路,而是人工雕琢的、巨大繁复的星图!无数星辰的节点被线条连接,构成玄奥莫测的轨迹,其核心处,赫然也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星璇图案!这尘封不知多少岁月的星图,此刻被深渊之子臂上烙印的光芒所引动,上面镶嵌的、早已黯淡的奇异晶石,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一颗接一颗,由内而外,次第亮起!先是微弱的萤火,随即光芒稳定,散发出清冷、恒定、仿佛亘古不变的银色星辉!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的星图区域被点亮!坑洞深处,一方被尘封的古老星空,正在缓缓重现!
“呜……呜……”
奇异的景象带来了无形的威压。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准备再次扑上撕咬的腐心毒狼,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逼近的脚步戛然而止,幽绿的狼瞳中凶光被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所取代。它们不安地刨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畏惧的低呜,夹紧了尾巴,开始一步步向后退却。就连那头因剧痛而疯狂翻滚的头狼,也似乎被这弥漫开来的古老星穹气息所震慑,挣扎的动作都迟缓下来,仅存的独眼惊疑不定地望向那片逐渐亮起的岩壁星图。
深渊之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奇异的变化。他捂着眼睛的枯瘦手指微微松开一条缝隙,深灰色的眼瞳透过指缝,茫然地“望”向岩壁星图的方向。烙印的光芒与他眼中的痛苦交织,他停止了翻滚,蜷缩在那里,身体依旧颤抖,口中无意识地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
刑天单膝跪在冰冷的污秽中,右臂黑冰刺骨,左臂白骨裸露,力量冲突的剧痛撕扯着五脏六腑。他死死盯着深渊之子臂上那流转着同源星辉的烙印,又看向岩壁上那片正在苏醒的、浩瀚古老的星图。玉佩的碎片仿佛在胸前灼烫,父亲刑战最后那声“活下去!像个人一样!”的嘶吼,与眼前这超越想象的景象猛烈碰撞。
星穹古路……这就是星穹古路的气息吗?还是……指向它的路标?
就在这时,那蜷缩的深渊之子,似乎被岩壁星图越来越盛的光芒所吸引,又或是烙印深处某种东西被唤醒。他捂着眼睛的手,竟缓缓地、颤抖地,朝着刑天胸前那点微弱的玉佩星辉,再次伸了过去!这一次,动作不再狂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虔诚的渴望。
他的指尖,离那点微光,只有寸许之遥。烙印的银辉与玉佩的残光,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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