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的目光,比这潭底万载沉积的腐骨还要阴冷,比冻结一切的玄冥寒气还要致命。那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骸骨缝隙,如同两柄淬了九幽寒冰的利剑,狠狠钉在刑天那双燃烧着狂喜、绝望、愤怒与刻骨仇恨的血红眼瞳上。
“会喘气的虫子。”章邯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胆俱裂。那不是宣告,是判决,是死亡本身降临的冰冷宣告。
没有试探,没有废话。章邯那只戴着玄铁指套的手,只是对着刑天藏身的尸骸堆,虚虚一按。
轰!
灭绝生机的黑色潮汐,不再是之前试探性的寒流,而是凝聚成实质的、奔涌的死亡之河!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冻结、粉碎。寒气未至,刑天周身堆积如山的尸骸表面,已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层厚厚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漆黑冰晶,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尸堆的表层,并急速向内渗透、冻结。刺骨的寒意穿透腐肉与骨骼的缝隙,直刺刑天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冻成齑粉。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
刑天的视线,却在这一刻穿透了章邯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死死钉在远处那一片永恒的、沉凝的黑暗轮廓上——玄幽山!父母之血染红的山!家族倾覆的根源!
爹!娘!
无尽悲怆与滔天恨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刑天濒临冻结的心脏深处轰然爆发!一股灼热到足以焚毁灵魂的血脉洪流,瞬间冲垮了那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惧冰洋!他埋在冰冷尸骸下的右手,死死攥住了怀中那枚滚烫的玉佩碎片!锋利的边缘,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割裂皮肉,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那粗糙的玉片,也浸透了掩盖在右臂星图烙印上的腐臭血肉。
血与玉接触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无比古老、无比苍凉的悸动,猛地从烙印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万古的巨兽,被这滚烫的复仇之血惊醒了一丝本能。
“玄幽山……”刑天染血的嘴唇在尸骸的阴影下无声开合,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撕裂的剧痛,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最恶毒也最悲怆的誓言,“爹,娘……等我!”血泪混着脸上的污秽泥泞滚落,在他肮脏的下颌凝成暗红的冰珠。这是他对过往的诀别,对未来的献祭,是孤狼在悬崖边缘向深渊发出的、永不屈服的咆哮!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哇——!”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猛地撕裂了潭底凝滞的杀机!是那个被章邯随手丢在角落、体内被强行灌注了玄冥剧毒的垂死孩童!章邯那灭绝性的玄冥寒气,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他体内早已失控、濒临崩溃的剧毒死气!
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万物凋零气息的漆黑气流,猛地从孩童七窍、毛孔中失控地狂喷而出!这股力量狂暴、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念,它并非攻击,而是垂死生命最后的、无意识的疯狂宣泄!
这股失控的剧毒死气,恰好撞上了章邯碾压向刑天的、那灭绝生机的玄冥寒潮!
轰隆——!!!
两股同源却截然不同(一为精纯掌控的灭绝之力,一为失控混乱的死亡毒瘴)的恐怖能量,在狭窄的腐心潭底轰然对撞!如同两颗漆黑的星辰在死寂的宇宙中迎头相撞!
无法形容的毁灭性能量乱流瞬间炸开!
气浪如同实质的黑色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堆积如山的尸骸首当其冲!咔嚓!咔嚓!咔嚓!无数冻结的骨骼、腐肉,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炸开!骨粉、冰屑、漆黑的冻肉块,混合着粘稠的潭底淤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形成一片毁灭的混沌风暴!
刑天藏身的尸堆,瞬间被这股毁灭风暴撕碎、抛飞!他整个人如同狂风中的败叶,被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掀起,向后倒飞出去!视线天旋地转,只有破碎的骸骨和冻结的污泥在眼前疯狂掠过!
噗!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正是这一撞,让他落点恰好靠近了岩壁上那片正在缓慢剥落、闪烁着最后微光的古老星图残迹!碎裂的星图纹路下,那粘稠如融金、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暗色液体,正无声地渗入下方的骸骨粉末之中。
就在刑天身体砸入这片区域的瞬间,他右臂上那被鲜血浸透的星图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烧红的烙铁直接按进了骨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惨叫出声!
嗡——!
烙印深处那股被鲜血唤醒的古老悸动,在这一刻与近在咫尺的暗金液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烙印上黯淡的星辰纹路猛地亮起,不再是之前微弱的抵抗,而是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原始金光!这金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撕裂虚空的锋锐意志!
嗤啦!
一道纯粹由这古老金光凝聚的、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金线,猛地从刑天右臂烙印上射出!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向章邯那双锁定刑天的、冰冷的死亡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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