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眼前的世界,在剧痛和失血的撕扯下,碎裂成无数旋转的、猩红的碎片。刘癞头那沾着泥污和不知名秽物的鞭梢,带着恶毒的精准,狠狠抽在他左肩那处贯穿的旧伤上。皮肉被撕开,像破布一样翻卷,深埋骨肉之下、源自星骸荒原祭坛的星图烙印,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强行唤醒。
嗡!
一道幽蓝的光芒,冰冷、暴戾,带着不属于人间的荒古气息,猛地从他撕裂的肩头迸射而出!那光芒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如同暗夜里炸开的鬼火,却又带着撕裂虚空的锋锐感。它穿透了流民营上空弥漫的腐臭烟尘,穿透了人群疯狂的嘶吼和踩踏的混乱,精准地刺向那辆停在营地边缘、如同巨大棺椁般的乌木马车。
马车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饕餮纹的漆黑车窗,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一双眼睛。
阴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鹰隼之瞳。那目光原本带着一丝审视流民蝼蚁般挣扎的漠然,此刻却骤然凝固,死死锁定了那道转瞬即逝的幽蓝光芒,以及光芒源头——那个在泥泞中蜷缩、浑身浴血的少年。
找到了!
一个无声的意念在车厢内冰冷的空气中炸开。目标确认。星图烙印,绝无错认。那对帝国黑冰台最高密令追索的兄妹,竟真的如情报所示,潜藏在这污秽绝望的流民潮中。一丝极淡、却足以冻结骨髓的杀意,从那双鹰眼中弥漫开来。
“嗬…嗬……”刑天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抽吸都牵扯着肩头那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那幽蓝光芒的爆发,如同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三源冲煞的反噬在经脉里疯狂冲撞,饥饿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内脏。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流民扭曲的面孔、泥泞飞溅的腿脚、刘癞头狰狞的狂笑,都化作模糊晃动的色块和噪音。
墨漓…墨漓在哪里?
混沌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如同不灭的星火。他用尽残存的意志力,试图在混乱的人腿缝隙中搜寻那抹小小的身影。视线艰难地扫过泥泞的地面,终于定格——
离他几步之外,那裹着墨漓的、早已污秽不堪的狼皮,在混乱的踩踏中被踢开,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墨漓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银色的发丝沾满污泥,散乱地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她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瓷偶。唯有额心那一点印记,在污浊的背景下,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着一点淡金色的微光。那光芒如此黯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绝望的黑暗彻底吞噬。
刑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想爬过去,想用身体护住她,想嘶吼着驱散那些可能踩踏到她的腿脚…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结束了…终究还是没能护住她…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时,一个声音,穿透了流民营的喧嚣,穿透了身体崩溃的轰鸣,无比清晰地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咚!咚!咚!
沉重,雄浑,带着某种撼动大地的韵律,如同远古的战鼓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擂动。那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冰原呼啸的寒风,父亲刑战如山岳般挺立的身影,还有…那匹永远伴随父亲左右、如同黑色闪电般的战马!
“乌蹄…踏雪…”刑天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濒死的幻觉吗?是父亲…在冥冥中召唤他?还是死亡降临前的回响?
那蹄声并非幻觉!它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如同狂暴的雷霆,撕裂了流民营外围的混乱,直冲核心而来!
乌木马车内,那双鹰隷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冰冷的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冷酷。无论来者是谁,都不能改变结局。他微微抬手,对着车窗外侍立如雕塑的黑衣骑士,做了一个极其简洁、却带着绝对死亡气息的手势。
“目标锁定。格杀,勿论。”
命令如同冰锥坠地。
“咻——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撕裂空气!十几支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精钢弩箭,从马车周围的黑衣骑士手中劲弩激射而出!箭头淬着诡异的暗绿,显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箭矢划出致命的弧线,目标直指泥泞中蜷缩的刑天,以及他身边毫无知觉的墨漓!死亡的阴影,带着尖啸,当头罩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流民营边缘,那道用粗大原木和荆棘勉强捆扎而成的破烂栅栏,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碎裂的木屑、断折的荆棘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一道巨大的、如同从地狱深渊挣脱而出的黑影,裹挟着狂暴无匹的力量和凛冽的腥风,悍然撞破阻碍,冲入了这片绝望的人间炼狱!
那是一匹马!
通体毛色如最深沉的黑夜,没有一丝杂毛,唯有四只巨大的蹄腕处,生着长而飘逸的雪白长毛,奔跑时如同踏着四团流动的云絮。它体型远超寻常战马,肩高近丈,肌肉虬结贲张,线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长长的黑色鬃毛在狂野的冲刺中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向后猎猎飞扬。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大而深邃,眼白部分泛着奇异的暗金色,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狂暴的野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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