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整个人沉在冰冷、粘稠的死亡里。
那绝不仅仅是泥土的湿冷,而是无数瘟尸腐烂后渗出的脓液,饱含着疫病与绝望的毒浆。它们如同活物,带着蚀骨的恶意,顺着刑天背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被玄冥死气侵蚀的裂痕,狠狠钻了进去。那感觉,比滚烫的烙铁直接摁在骨头上更甚百倍!每一寸被浸泡的皮肉都在尖叫,都在被无形的毒牙啃噬、溶解。刑天牙关几乎咬碎,喉咙深处翻滚着腥甜的铁锈味,被他死死咽下。一丝气息,一丝声音,都是此刻的催命符。
头顶上方,沉重如擂鼓的马蹄声毫无规律地践踏着尸堆。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刑天五脏六腑移位,耳膜嗡嗡作响,仿佛那裹着铁掌的巨蹄下一秒就要踏穿薄薄的尸层,将他与身下的墨漓一同踩成肉泥。更近处,就在他头颅侧上方不足三尺之地,“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猛地炸开!那声音近得如同在自己颅骨内爆裂——一个倒霉黑冰卫坐骑的铁蹄,结结实实踏碎了一颗深埋瘟尸下的头骨。
腐臭的泥浆和碎裂的骨渣,混着冰冷的尸水,溅了刑天满头满脸。他紧闭着眼,任由那污秽之物糊住口鼻,连睫毛都被黏住。肺里憋着的那口气早已耗尽,每一次微弱的吸气,涌入的都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尸恶臭,混杂着刺鼻的硫磺味,灼烧着脆弱的喉管。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双重绞杀下,像风中残烛般飘摇,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旋转。
“封锁百里!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章邯那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穿透尸堆的阻隔,清晰地刺入刑天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铁血军令的森然重量,砸在刑天濒临崩溃的心防上。紧接着,是无数沉重的脚步声、铁甲摩擦的铿锵声、兵刃刮擦泥土的沙沙声,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开始疯狂地翻搅、挖掘这片巨大的尸骸沼泽。
尸堆在翻动。覆盖在刑天身上的瘟尸被粗暴地掀开、拖走。冰冷的空气骤然涌入,带来一丝微弱的喘息,却也让那无处不在的腐臭更加肆无忌惮地钻入他的肺腑。头顶的光线被晃动的人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刑天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铁甲边缘蹭过自己头顶的尸堆,能听到近在咫尺的粗重呼吸和兵士们挖掘时发出的沉闷哼声。
每一次翻动,都像一把钝刀在刑天紧绷的神经上来回切割。墨漓被他死死护在身下,小小的身体冰凉而柔软,银色的发丝沾染了污秽,贴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刑天能感觉到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像寒夜里最后一点火星,微弱却固执地跳动着。这微弱的心跳,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对抗着将他拖入无边黑暗的剧痛和窒息。
“将军!此处尸堆最为厚实,且有异样塌陷!”一个粗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刑天的心猛地沉入冰窟。他蜷缩在尸骸与淤泥的缝隙里,身体僵硬如铁,每一块肌肉都因极致的紧张而绷紧到极限。他几乎能想象出章邯那双毫无温度的鹰眼,正穿透层层叠叠的腐尸和泥泞,精准地锁定了他藏身的这片区域。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隔着尸堆渗透下来,冻结了他的血液。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刑天的心尖上,停在了他头顶正上方。尸堆的阴影被一个高大、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完全笼罩。
死寂。只有远处兵士挖掘尸骸的沙沙声和铁器刮擦泥土的刺耳噪音,愈发衬托出这片区域令人窒息的压迫。刑天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以及墨漓那微弱得如同游丝的心跳。
突然!
“嗤——!”
一道刺耳的锐响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一柄狭长、泛着幽冷玄光的直刃长刀,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腐尸和泥浆,裹挟着刺骨的杀意,如同毒蛇吐信,直刺而下!刀锋精准无比,正对着刑天肩胛骨下方、护着墨漓的位置!那刀光太快,太冷,带着章邯特有的、一击必杀的冷酷意志!
致命的威胁如同冰锥刺入脊椎!刑天体内那濒临枯竭、被剧毒腐液侵蚀的熔金之血,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那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最深处、属于洪荒巨兽的狂暴本能!根本无需意识驱动,蛰伏的熔金之力轰然爆发!
“嗡——!”
刑天背部被刀锋锁定的位置,皮肉下的骨骼骤然亮起刺目的熔金色!一股灼热到足以焚灭灵魂的恐怖高温,瞬间透体而出!那感觉,仿佛他体内藏着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炽热的岩浆即将冲破皮囊的束缚!他身周的腐尸脓液被这高温瞬间蒸发,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腾起一股带着焦臭的白烟。那柄刺下的玄铁直刃,刀尖触及这熔金之焰的刹那,竟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滋滋”声,幽冷的玄光瞬间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灼烧、侵蚀!
然而,就在这熔金之血本能反击、即将彻底暴露行迹的千钧一发之际,刑天胸口那沉寂的星图烙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不再是之前的三色纠缠,而是被一种深沉、古老、带着洪荒龙威的暗金光芒彻底覆盖!烙印深处,那些原本模糊的星辰轨迹骤然扭曲、重组,竟隐隐勾勒出一片片细密、狰狞、充满力量感的龙鳞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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