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废墟的余烬深处,那只焦黑的手猛地伸出,五指痉挛般地抓挠着滚烫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紧接着,瓦砾和半熔的铁甲残骸被一股蛮力拱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浑身焦黑,如同刚从炭窑里捞出来,仅剩的破布条挂在身上,冒着缕缕青烟。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燎泡和灼伤的裂口,鲜血混着黑灰不断渗出。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自肩头以下一片焦糊,皮肉翻卷,露出底下被高温灼烧得扭曲发黑的骨骼,整条手臂如同被雷火劈过的枯枝,无力地垂在身侧,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恶臭。
是石猛。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喷出带着血沫的黑烟。他挣扎着站起,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仅存的左眼在焦黑的脸上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目光扫过这片炼狱般的废墟。
焦黑深坑边缘,刑天焦炭般的残躯映入他仅存的视野。那具身体几乎看不出人形,右臂更是惨不忍睹,如同被巨力碾碎后又投入熔炉的残渣。
石猛踉跄着走过去,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焦黑脚印。他蹲下身,用还能活动的左手颤抖着探向刑天的脖颈。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搏动,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熄灭。
“还……活着……”石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记得那毁天灭地的金色洪流,记得那焚尽一切的恐怖高温,自己离得稍远,又仗着皮糙肉厚和一股蛮横的求生本能,才在最后关头侥幸滚入一处半塌的墙角,被坍塌的土石掩埋,竟奇迹般地躲过了那毁灭性的冲击核心,只是被高温和冲击波重创。
他抬头,望向墨漓背着刑天离开的方向,焦黑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在那种情况下带走一个几乎烧焦的人?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那恐怖力量的恐惧,有对自身侥幸的茫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彻底废掉的右臂,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麻木的神经。他又看了看地上气若游丝的刑天。
“操……”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烦躁。他本该恨这个差点把自己烧成灰的家伙,恨那个把自己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女子。但此刻,看着刑天那副惨状,想着墨漓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背影,一种更原始的冲动压过了恨意。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石猛,还没活够!
他咬着牙,用左手撕下身上相对完好的布条,草草裹住自己右臂最恐怖的伤口,试图止住不断渗出的血水。然后,他弯下腰,用仅存的左臂,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将刑天那焦黑、沉重、毫无知觉的身体,艰难地扛在了自己宽阔但同样伤痕累累的肩膀上。
“呃……”刑天残躯的重量压在他焦糊的伤口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但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挺直了腰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一条废臂,扛着一个人形焦炭,一步一挪,踏着滚烫的瓦砾和尚未冷却的熔融铁块,朝着墨漓消失的黑暗深处,艰难地追去。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皮肉撕裂的痛楚,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两行歪斜而深沉的足迹。
墨漓背着刑天,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刑天滚烫的额头抵着她冰冷的颈侧,那温度灼得她心慌。断臂无力地垂落,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他臂上深可见骨的焦黑裂口,渗出丝丝缕缕粘稠的、带着熔融质感的金色液体,滴落在她走过的焦土上,发出细微的“嗤嗤”声,留下一个个冒着青烟的浅坑。
“熔金之血…”墨漓低语,声音在寂静的荒野里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便是你活下来的代价么?”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章邯铁骑消失的方向,又侧头看了看背上气息微弱、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刑天。冰魄般的眸子里,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碾碎,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
“章邯…无论你图谋为何…”她背着他,继续走向未知的黑暗深处,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浸染着金色血点的脚印,“…这代价,我们记下了。”
她不敢停歇,强忍着灵力枯竭带来的眩晕和脏腑的隐痛。刑天的状态极其糟糕,那熔金血脉爆发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仅是右臂彻底废掉,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透支了他所有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他处理伤口,哪怕只是延缓死亡的到来。
荒野无边,只有呼啸的夜风和脚下冰冷的土地。不知走了多久,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熹微的晨光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也映照出前方一片低矮起伏的丘陵。
墨漓精神微振,加快脚步,想在那丘陵地带寻一处避风的凹地或洞穴暂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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