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菩萨!活菩萨啊!”
民众的跪拜与呼喊,如同潮水般涌来,汇聚成一股灼热而真挚的信念之力,萦绕在简陋的草棚周围。墨漓立于棚下,素衣虽沾染了药渍与尘灰,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她方才以精妙绝伦的银针之术,硬生生将从鬼门关拖回了一位气息奄奄的妇人,其手法之精准,气度之沉静,深深震撼了所有目睹之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跪拜与尊称,墨漓眼中并无半分得色,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微微侧身,避开了众人的正面大礼,声音清冷如常,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诸位乡亲请起。医者本分,救死扶伤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瘟疫横行,非一人之力可抗,需众人同心,谨遵防疫之法,方能共渡难关。”
她示意身旁帮忙的几个略通药理的学徒,将刚刚苏醒、仍需调养的妇人小心安置到棚内休息区,又迅速净手,准备应对下一个急症病人。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那起死回生的壮举,不过是日常诊疗中寻常的一环。
然而,这“寻常”的一幕,却已深深烙印在西南区受灾民众的心中。连日来的死亡阴影、求医无门的绝望,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缕坚实的依靠。那声“女菩萨”,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种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后的情感宣泄与寄托。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颤巍巍起身,用浓重的西南口音说道:“仙姑(注:当地对女子的尊称,此处意为女菩萨)莫要推辞。俺们这地界,疫病发了有些日子了,官府的药棚远在城东,杯水车薪,郎中们要么染病,要么闭门不出。您这草棚,这几日救下的人命,比官家药棚一个月救的还多!您不是菩萨,谁是菩萨?”
老者的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仙姑的药虽苦,却真有效!”
“昨日我家小子高热不退,灌了仙姑一碗药汤,今早就能下地走动了!”
“仙姑还不收诊金,连药钱都只取成本,这等仁心,哪里去寻!”
议论声中,墨漓的草棚前,自发排队等候诊治的人龙又延长了许多。人们看着墨漓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信赖。
墨漓并未因这些赞誉而分心,她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迅速判断着病情的轻重缓急。时而快速写下药方,交给学徒抓药;时而取出银针,为急症者施针稳定病情;时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孩童的舌苔与瞳孔。她言语不多,但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整个草棚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棚角熬药的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药香混合着艾草消毒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安的氛围。这气味,仿佛成了对抗死亡腐臭的唯一武器。
就在墨漓全神贯注救治一名咳嗽不止、面色紫绀的壮年男子时,棚外传来一阵骚动。几名穿着略显体面、但面色惶急的家丁模样的人,护着一个衣着锦缎、却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的中年胖子挤到了队伍前面。
“让开!让开!都让开!刘员外家的公子病重,特来请仙姑移驾府上诊治!”为首的一个家丁高声喊道,语气带着惯有的跋扈。
排队的人群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面露不满,但似乎慑于那“刘员外”的名头,敢怒不敢言。
墨漓头也未抬,手指依旧稳健地为面前的病人行针,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此地病患,皆性命攸关。按顺序来。若府上公子病重,可抬来此处诊治。”
那家丁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游方郎中”竟敢拒绝,顿时提高了音量:“你这女子好不识抬举!刘员外可是本地乡绅,与知府大人都有交情!公子金贵之躯,岂能来这污秽之地?你若能治好公子,赏银少不了你的!快随我们走!”
说着,竟要上前拉扯墨漓的衣袖。
一直默默在棚后整理药材、维持秩序的刑天,眼神骤然一冷。他身形未动,但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让那几名咋咋呼呼的家丁如同被冰水浇头,动作僵在原地。刑天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排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与毋庸置疑的威严,仿佛重锤敲在几人心头。那为首的家丁脸色一白,嚣张气焰顿时消散大半,嗫嚅着不敢再上前。他们久在宅门,惯会看人下菜碟,眼前这冷峻的年轻人,虽衣着朴素,但那眼神和气度,绝非寻常百姓。
被家丁称为刘员外的胖子,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隔着帕子闷声道:“仙姑恕罪,下人无状。实在是小儿病势沉重,高热谵语,恐有性命之忧……还请仙姑发发慈悲……”语气倒是软了下来。
墨漓此时已为面前的病人起针,示意学徒按方煎药。她这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刘员外:“医者眼中,众生平等。员外若真为公子着想,便知此刻移动病体,车马颠簸,只会加重病情。我这草棚虽陋,药材器具俱全,防疫措施亦比府中周全。如何抉择,员外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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