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心里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直觉和赵部长的判断都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现实的平静又让人难免产生怀疑。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定力,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大壮哥,越是没动静,越说明敌人可能比我们想的更狡猾、更有耐心!他们可能在观察,在试探,在等待我们松懈的那一刻!告诉弟兄们,革命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关键时刻一定要沉住气,咬紧牙关坚持住!胜利往往就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就在气氛最为胶着、疑虑开始悄然滋生的当口,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转折,在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地方,悄然浮现。
这天傍晚,天色昏暗,雪花变成了细密的小冰晶,簌簌地落下。凌风照例来到自家后院那块被他视为“希望田”的自留地。这块地面积不大,但被他打理得极其精心,土壤肥沃,畦垄整齐。里面不仅种着越冬的菠菜、蒜苗、小白菜,还在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培育着几株他用空间泉水悄悄浇灌、试图选育的抗旱麦苗。这些麦苗在严寒中依然保持着令人惊异的绿意和生机,是凌风最大的秘密和希望所在。
他像往常一样,蹲下身,仔细查看着蔬菜和麦苗的长势,检查土壤的墒情。当他拨开一丛长得格外肥厚油绿的菠菜叶子,准备清理掉下面的几片黄叶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与松软土壤截然不同的硬物。
凌风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警惕地停下手,屏住呼吸,仔细感受。那硬物似乎被埋得并不深。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表层的泥土,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看清了那东西——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用厚厚的、防水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包裹被埋藏的位置十分巧妙,就在几棵长势最好的菠菜根部旁边,若不是他这般寸土寸地亲手侍弄,极难被发现!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凌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闪电般地扫视四周,后院寂静无人,只有雪花落下的细微声响。他迅速而无声地将那个油纸包裹挖了出来,揣进贴身的棉袄内兜里,然后强作镇定地站起身,像完成日常劳作一样,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关紧房门,拉上厚厚的窗帘,点亮那盏如豆的煤油灯。凌风的手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他坐在炕沿上,再次确认窗外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油纸包。包裹不大,但捏上去里面似乎有纸张类的硬物。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划开包裹外面缠绕的细麻绳,一层层打开那质地坚韧的油纸。里面既不是他预想中的金银钱票,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品,而是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微发黄的纸条,以及一小截用得只剩指甲盖长短的铅笔头!
凌风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展开那几张纸条,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字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有些笔画重叠,显然书写者文化水平不高,且是在仓促或紧张状态下书写,但内容却让他触目惊心!
一张纸条上写着:
“凌坉粮仓,确在村中,大队部旁,东南角库房,存新收麦,约百担。夜守固定两人,亥时交班,有半刻空隙。”
另一张写着:
“陂塘加固已完,蓄水增三成,利明年春灌。”
第三张更详细:
“民兵巡夜,亥时人最困,路线固定,村西至北,绕回村东。子时后,岗哨稀疏。”
还有一张纸条上,用简单的线条画出了凌家坉村落的轮廓草图,上面标注了几个点和一个指向村外的箭头!
凌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席卷了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哪里是普通的纸条?这分明是一份极其详尽的、关于凌家坉核心机密的情报汇总!粮仓的具体位置、库存数量、守卫换班的时间漏洞;水利工程的进度和效益;民兵巡逻的规律和薄弱环节……这些信息如果落到敌人手里,凌家坉将如同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毫无防备的人,任人宰割!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情报包裹,竟然被埋在了他家的自留地里!是他经常活动、视为私密空间的地方!这是纯粹的巧合,埋藏者随机选择的地点?还是……对方想要设计陷害?
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之前的任何预估!这不再是可能存在的破坏企图,而是确凿无疑的、有内应配合的敌特侦察活动!敌人的渗透深度和危险性,远超想象!
凌风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将纸条上的内容牢牢刻在脑子里,然后按照原样将纸条折叠好,重新用油纸包裹起来,恢复原状。他吹灭油灯,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几秒钟,让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然后轻轻拉开房门,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却速度极快地直奔大队部。
当他将那个尚带着泥土气息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声音低沉而急促地说明发现地点和内容时,小小的会议室里,空气瞬间凝固了!王福满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手指着油纸包,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咱们村……真的出了内鬼?!吃里扒外的畜生!”
孙大壮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跳:“狗日的!真让老子猜着了!内鬼!真有内鬼!让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羔子,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张特派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拿起油纸包,对着灯光反复查看纸张和笔迹,又仔细研究了那张草图,半晌,才用极其凝重的语气开口:“字体虽然故意伪装,显得幼稚,但关键信息准确无误!粮仓位置、守卫情况、工程进度……这绝不是外人能轻易摸清的!这是典型的内部人员向外传递情报的手法!凌风同志,你这个发现太关键了!太及时了!立了大功!这证明敌人的触角已经伸到了我们内部,而且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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