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取了杨再兴分兵之策既定,十路明军铁骑便如十支离弦之箭,以上京为中心,向茫茫草原辐射开去。
他们如同梳篦一般,细细梳理着每一片草场,每一条河谷,搜寻着金人主力的踪迹。不过草原实在太大了,即便分兵十路,依旧如同石沉大海,起初几日,各路明军除了偶尔遭遇零星的游骑斥候,并无所获。
在这十路大军中,副帅韩世忠所率的一路,却似乎格外受到命运的眷顾。并非他运气多好,而是他手中握有一张其他将领所没有的王牌,就是原金国大将,如今已归顺大明,官拜统制的完颜娄室。
这完颜娄室,昔日亦是金军中一员悍将,能征善战,对草原地形、金人习性乃至各部联络暗号都了如指掌。
去年大战兵败被俘后,起初也曾誓死不降。大明皇帝陈东并未杀他,反而给予优待,让其亲眼目睹大明的强盛与气象。
久而久之,在威压与利诱,加之看清金国日薄西山的大势后,完颜娄室终于选择了“弃暗投明”。对他而言,既然无法挽回败局,不如在新朝谋个前程。此次北伐,他被编入韩世忠麾下,正是要借他之力,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找到曾经的同胞。
这一日,韩世忠大军行至一处水草丰茂的河谷地带。完颜娄室仔细观察着地面,时而蹲下捻起泥土嗅闻,甚至用手指沾了点放入口中品尝,随即皱眉吐出带着土腥味的唾沫。他的目光又投向不远处几块看似随意堆放,实则隐有规律的石头。
韩世忠策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这番举动,并未催促。良久,完颜娄室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韩世忠马前,躬身行礼,
用带着些许生硬的汉话禀报道:“报告韩元帅,此地泥土湿润,留有大量新鲜马蹄印,虽经刻意掩盖,但痕迹尚存。那边石堆的记号,是金人传递信息所用,意指附近有大队人马驻扎,需小心避让或前往汇合。依末将判断,前方不出三十里,必有一路金军,兵力当在万人左右。”
韩世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心中不免暗叹,果然是“家贼难防”。这完颜娄室对金军的一套了如指掌,有他指引,在这看似无迹可寻的草原上,便如同有了活地图。
“完颜统制,你做得很好。”韩世忠语气平和,却带着赞许,“若能找到并歼灭这股金军,你当记首功。待回师之后,本帅必上奏陛下,为你请功叙赏。”
完颜娄室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被决然取代。他再次躬身,声音提高了些:“谢大帅栽培!末将既已归顺大明,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他心中清楚,自己已无退路,唯有紧紧抱住大明这棵大树,用昔日同胞的鲜血和性命,才能换来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至于心中的那点愧疚,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对不住了几位兄弟,借你们的人头,换我一场富贵了。”他暗自想道。
在完颜娄室这个“金奸”的精准指引下,韩世忠率领所部两千五百战兵及相应辅兵,悄无声息地绕过几处丘陵,直扑目标所在。果然,在一条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大片的帐篷和密集的马群。
看营寨规模和旗帜,正是金军一路主力,兵力约万人。而更让韩世忠和完颜娄室感到意外之喜的是,他们从抓获的外围哨探口中得知,这支金军的主帅乃是完颜翰鲁,而他们护卫的,竟然是完颜吴乞买的皇后、完颜宗望等宗室亲王的家眷女眷!显然,这是金国分兵时,极为重要的一路,承载着宗室血脉延续的希望。
当明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山坳入口时,金军大营顿时一片大乱。主帅完颜翰鲁匆忙组织抵抗,当他看到明军队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完颜娄室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一股被背叛的滔天怒火直冲脑门,他策马出阵,遥指完颜娄室,用女真语厉声怒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完颜娄室!你这无耻叛徒!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敢引明狗来害我族裔!陛下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忘恩负义!长生天不会饶恕你!你必将堕入无尽地狱!”
面对昔日同僚的痛骂,完颜娄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硬着头皮,同样用女真语高声回应:“翰鲁!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天兵所向披靡!金国气数已尽,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何不早早归降,尚可保全性命,甚至博个前程!”
“放屁!”完颜翰鲁气得几乎吐血,唾沫横飞,“我完颜翰鲁顶天立地,岂能如你这懦夫般摇尾乞怜!今日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我要亲手宰了你这个叛徒!”
完颜娄室见劝降无望,反而被如此辱骂,那点残存的愧疚也化为了恼羞成怒,他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再多言,转头对韩世忠道:“大帅,此獠冥顽不灵,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韩世忠冷眼旁观,见金军虽慌不乱,在完颜翰鲁的组织下正迅速结阵,显然准备拼死一战,保护身后的宗室女眷。他不再犹豫,手中令旗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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