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从帝国疆域各个角落——风雪凛冽的辽东、
黄沙漫天的陇西、湿热多雨的广南——被遴选出的古稀乃至耄耋之年的长者,由朝廷统一安排,乘坐平稳的官家火车,陆续抵达京师。
这些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各自最体面的衣裳,在许多甚至是平生第一次踏入这座宏伟都城时,脸上无不洋溢着激动与荣光。他们被妥善安置在指定的馆驿之中,等待明日由天子亲自主持的千叟盛宴。
南京城内最繁华的御街上,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酒楼——“明楼”。其金字招牌乃当今陛下陈东亲笔所题,龙飞凤舞,早已成为京城地标,也是四方来客必至之所。
来自山东兰陵、年过七旬的周济民老先生,也慕名而来。他身着寻常的粗布长衫,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此刻正眯着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帝都的繁华景象,感受着这与家乡截然不同的热闹气息。
正当周济民沉浸于街景之时,一阵压抑的女子啜泣声和男子轻佻的调笑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锦袍、面色苍白、身形干瘦的公子哥,正带着三四名膀大腰圆的家仆,拦住了一位提着菜篮的年轻女子去路。
那女子荆钗布裙,却生得眉清目秀,此刻吓得面色发白,眼中噙满泪水,身体微微发抖,我见犹怜。
“小娘子,别怕嘛,少爷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交个朋友。”干瘦公子哥嘿嘿笑着,伸手想去摸那女子的脸颊。
女子惊慌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哭腔:“你……你们走开!这……这是天子脚下,你们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就不怕王法,不怕圣上震怒吗?”
“王法?”干瘦公子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一撇,露出得意之色,“家父乃大理寺卿萧峰!本公子萧元!我跟你说几句话,犯哪条王法了?识相的,陪本公子去前面茶楼坐坐。”
他报出家门,周围原本有些骚动、欲上前理论的百姓,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纷纷噤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眼中露出畏惧之色,无人再敢出头。
周济民老先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拄着拐杖,几步上前,挡在那女子身前,拐杖重重一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须发微张,对着那萧元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天子脚下,明日便是千叟盛典,尔等竟敢如此无法无天,当街欺凌弱女!你可知此举已是为你萧家招来弥天大祸!”
萧元正得意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打断,阴鸷的眼睛瞬间眯起,带着戾气转过头来。见是一个穿着寒酸、风烛残年的瘦老头,心中一股邪火“噌”地窜起。
他上下打量着周济民,嗤笑道:“哪里来的老棺材瓤子,活腻歪了?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周济民毫无惧色,挺直了佝偻的腰背,虽然布衣在身,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老夫年过古稀,行将就木,你能拿我怎样?告诉你,就是你爹萧峰在此,也不敢动老夫分毫!你爹教子无方,教出了你这个下流玩意,迟早连累全家。”
萧元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尤其是那句“你爹都不敢”,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脸上肌肉扭曲,猛地一挥手,对身边家仆吼道:“给我打!打死这老不死的!出了事本少爷担着!”
几个家仆闻言,稍有迟疑。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名叫阿风的,凑近萧元低声道:“少爷,这老头……看着有点气度,不像普通百姓,恐怕有些来历,不能打啊……”
“放屁!”萧元正在气头上,一脚踹在阿风腿上,“一个穷酸老货,能有什么来历!打!别打死就行,给我狠狠教训他!”
主子严令,家仆不敢再违抗。阿风咬咬牙,与其他三个恶仆一起围了上去。一人当先,抬脚就狠狠踹在周济民的腰眼上。
周济民年迈体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殴打,闷哼一声,瘦削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其他几人见状,也上前拳打脚踢。
周济民只觉得剧痛钻心,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只能蜷缩着身体,勉强护住头脸。
这边的打斗和骚动立刻引来了巡逻的皇城司官兵。为首的正是皇城司都指挥使顾秀之,他身着官服,腰佩横刀,带着一队兵士快步赶来。
“怎么回事?何人在此闹事?”顾秀之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立刻看到了躺在地上呻吟的老者、惊慌哭泣的女子,以及站在一旁,脸上犹带怒色的萧元。
萧元见是顾秀之,立刻换上一副熟络的笑脸,走上前拍了拍顾秀之的肩膀:“顾指挥使,来得正好。没事没事,就是这老小子出言不逊,辱及家父,小弟我气不过,让人教训了他一下。小事一桩,给个面子,回头请你喝酒。”
顾秀之眉头微皱,没有接话,目光落在艰难试图爬起的周济民身上。他认得萧元,知道其父萧峰是大理寺卿,官居正五品,比自己这个正六品的指挥使还高一级。若是平常,他或许真会卖个面子,小事化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