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一名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对杨华躬身道:“杨公子,请随我来。”
杨华深深看了一眼李天行的背影,跟着侍女离开了大殿。
穿过几重庭院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园子。园中积雪皑皑,几株寒梅傲然绽放,暗香浮动。一座小巧的轩馆临水而建,匾额上书“听雪轩”三字。
轩馆门口,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静静伫立,正是李沐一。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清冷如雪,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忧悒。看到杨华到来,她冰璃般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似有万千言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唤:
“杨师兄。”
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师妹。”杨华看着她,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山洞中的旖旎,血仇的阴影,身份的对立……一切的一切,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复杂。
侍女悄然退下,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风雪似乎都识趣地变小了,只有寒梅的冷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你……还好吗?”沉默片刻,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一丝微妙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随即又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情所取代。
“我无事。”李沐一微微偏过头,避开杨华过于专注的目光,耳根微红,“父亲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杨华摇头,取出那枚冰魄凝元丹和储物袋,“李城主还赠了我这些。”
李沐一看到那枚丹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复杂。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师兄,我带你在这冰魄城中走走吧。”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一些,“城中有几处景致,还算别致。”
杨华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改变,即将无可挽回。他珍惜此刻能与她平静相处的时光,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好。”他点头,声音温和。
两人并肩,走出了听雪轩,漫步在冰魄城覆满白雪的街道上。
李沐一作为城主之女,对城中极为熟悉。她带着杨华,走过横跨冰河、如同玉带般的“飞虹桥”,桥下冰层剔透,可见游鱼;参观了完全由冰块垒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冰晶殿”;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望北楼”品尝了北境特有的雪莲羹和冰棘酒。
她轻声细语地为杨华介绍着各处景致与风物,偶尔谈及蜀山旧事,嘴角会泛起浅浅的笑意。杨华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看着她清丽的侧颜在冰雪映衬下愈发显得不染尘埃,心中既有短暂的安宁,又有针扎般的刺痛。
他知道,这一切的美好,都如同镜花水月。李天行的态度,九幽殿的阴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都预示着,这样的日子,或许不会长久。
他格外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将她的每一缕笑容,每一次眸光流转,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在一处可以俯瞰小半个城池的观景台上,李沐一望着远方连绵的冰川,忽然轻声问道:“杨师兄,若是……若是有一天,你我不得不站在对立之处,你会如何?”
杨华身躯微震,转头看向她。她的侧脸在冰雪反光中显得有些透明,眼神迷离,带着深深的迷茫与哀伤。
他沉默良久,直到风雪几乎将两人的肩头染白,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有些人,我必须去面对。”
李沐一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立于风雪之中,仿佛两尊即将被冰封的雕塑。
之后几日,李沐一依旧每日来找杨华,带他在城中游览。只是两人之间,似乎都默契地不再去触碰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心照不宣的平静。
而杨华,在入住城主府安排的客院后,便服下了那枚冰魄凝元丹。
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精纯浩瀚、却又带着极致寒意的能量洪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能量并非强行提升修为,而是如同最细腻的刻刀,不断打磨、淬炼着他的灵力,抚平因快速突破而留下的细微瑕疵,滋养着他的混沌道胎,更让他对“冰”之规则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悟!
他的秩序皇极之力,在这股精纯寒意的刺激与参照下,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那层坚固的金丹壁垒,似乎也隐隐松动了一丝!
终于,在抵达冰魄城的第七日深夜。
客院静室之内,杨华周身气息猛然暴涨!秩序皇极之力如同脱缰野马,在他体内奔腾咆哮,最终冲破了那道困扰他许久的无形关隘!
一股远超驭器期的磅礴气息冲天而起,虽被他及时压制,但那瞬间的灵压,依旧让整个客院的阵法都微微波动!
腾云初期!成!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周身气息更加深邃浩瀚。凭借冰魄凝元丹之助,他终于踏入了腾云境,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然而,修为突破带来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听雪轩的方向。
实力越强,他离那个残酷真相就越近,与李沐一之间那脆弱的平衡,或许也即将被打破。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冰魄城中的短暂安宁,很快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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